虽然是初冬,可是郡王府的腊梅却提前开了,清雅的花香氤氲在清冷的空气中,很是好闻。
于爱梅比玉栀大一岁多,提前两年进了郡王府,如今在内院管事夏妈妈那里当差,蜀葵进郡王府没多久,她们便联系上了,有空时常约了一起玩。
到了夏妈妈的院子门口,玉栀刚刚敲了敲门,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大眼睛瓜子脸生得甜丝丝的女孩子立在门内,正是于爱梅!
于爱梅人长得甜美,声音也很甜美,见玉栀立在外面,她顿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举起手中的油纸包让玉栀看:“玉栀,你来得正好,方才夏妈妈命我去大姑娘那里送东西,大姑娘赏了我一包薄荷糖,我想着你爱吃,正要着给你送半包去呢!”
玉栀也笑了,轻轻道:“我也正要找你呢!”
于爱梅见清茶站在玉栀后面,认出是玉栀的小跟班清茶,便打了个招呼:“清茶,你也来了!”
清茶忙屈膝行了个礼:“爱梅姐姐好!”
爱梅拉了玉栀和清茶往里走,边走边道:“堂屋外面的茶阁子里有火盆,咱们去茶阁子里烤火吧!”
玉栀忙低声道:“夏妈妈也在吧?”
爱梅笑盈盈道:“夏妈妈最爱热闹了,不会嫌咱们吵闹的;再说了,夏妈妈在堂屋,咱们在外面的茶阁子,又不碍事,走吧!”
玉栀与清茶一起跟着爱梅去了堂屋。
堂屋门上挂着厚厚的棉帘,一掀开棉帘,一股夹杂着茶香的热气扑面而来,暖烘烘的,很是好闻。
此时夏妈妈正在与二公子的奶娘杨妈妈坐在堂屋里喝茶聊天,见爱梅引了两个小女孩子进来,便笑着道:“你们小孩子自在玩吧,不用管我们两个老东西!”
玉栀和清茶忙屈膝行礼。
杨妈妈定睛一看,见和爱梅一起进来的这两个女孩子,小的那个生得普通些,倒也罢了;另一个个子高些的却肌肤胜雪,一双眼睛如星子流光,盈盈欲滴,微微一笑,甜美之极。
她不由有些诧异——郡王府什么时候进来了这么美貌的女孩子?
夏妈妈见杨妈妈如此,会意地笑了,指着玉栀道:“这是金妈妈从别庄送来的,现如今分到了凌霄院服役,也是侍候二公子!”
杨妈妈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
她瞧着不过三十多岁四十岁的模样,似乎比夏妈妈大一些,生得美丽温润,年轻时应该是个难得的美人。
杨妈妈似乎不太爱说话,微微笑着靠着软枕坐在那里与夏妈妈说着话。
玉栀行罢礼,便与清茶和爱梅出了堂屋,进了堂屋廊下围成的茶阁子。
三个人围着火盆坐了下来,随意聊着些闲话。
爱梅把薄荷糖分给了玉栀和清茶,三人烤着火吃着薄荷糖,低声说着闲话,倒也惬意。
玉栀慢慢把话题引到了月银上:“爱梅,你存了多少月银了?”
爱梅笑眯眯地比了一个十,道:“我存了整整十两银子了!”
蜀葵听了,佩服得很:“爱梅,你好厉害!”
爱梅笑着问玉栀:“玉栀,你存多少银子了?”
玉栀微微一笑,道:“八月一两,九月一两,我总共存了二两银子了!”
她故意把重音放在了 “八月”和“九月”这两个词上,以引起爱梅的注意。
爱梅闻言,想了想,问道:“玉栀,你十月份的月银呢?”
玉栀没有说话,故意叹息了一声,垂下了眼帘。
清茶一向与玉栀配合默契,当即轻轻笑了笑,道:“爱梅姐姐,我们凌霄院四个三等丫鬟十月份的月银都没有发,水荇姐姐说夏妈妈说了,我们四个这个月的月银暂时不发,攒够三个月了一起发!”
爱梅听了,当下便提高声音道:“不可能,夏妈妈不可能扣发你们这点子银子!”
爱梅声音有些大,在堂屋里的夏妈妈和杨妈妈在那边都听到了。
夏妈妈唤爱梅道:“爱梅,怎么了?”
爱梅握了握玉栀的手,起身进了堂屋,走到夏妈妈身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夏妈妈一听,心知凌霄院水莲水荇那两个小蹄子又生事了,便似笑非笑看向杨妈妈。
她是老太妃的人,自然站在老太妃那一边。
杨妈妈是二公子的奶娘,却是王爷的人,一向分管凌霄院的事情。
杨妈妈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吩咐爱梅:“此事我知道了,你不要再提了!”
爱梅答应了一声。
杨妈妈又道:“你把玉栀叫进来,我问她几句话!”
爱梅忙出去叫玉栀。
玉栀走了进来,眼睛清澈,不卑不亢看向杨妈妈。
杨妈妈倚着靠枕歪在锦榻上,细细看了玉栀一番,问道:“会做针线么?”
玉栀点了点头,双目盈盈看着杨妈妈。
杨妈妈道:“眼看着该过年了,我想做件白绫袄,只是我的针线一向拿不出手……”
玉栀微微一笑:“妈妈如果不嫌弃,我倒是可以试试!”
夏妈妈和杨妈妈都是王府内院的管事,如果这两位妈妈对她的印象好,她在郡王府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杨妈妈笑道:“如此多谢了,你傍晚时去我那里拿白绫、清水绵和丝线吧!”
玉栀嫣然一笑:“不知妈妈住在何处?”
夏妈妈笑了,道:“她是二公子的奶娘,自然住在二公子外书房院子翠微居,就在凌霄院东隔墙,你问一问就知道了!”
爱梅送玉栀和清茶离开,到了大门口,她握住玉栀的手悄悄道:“谢谢我吧,我可是为了你才出头的……”
玉栀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爱梅姐姐,谢谢你,这件事咱们就烂在肚里吧!”
她自然知道,爱梅是在帮她,因此不欲拖累爱梅。
爱梅笑了起来。
她性格中自有一股侠义之气,看不得世间有不平之事。
又聊了一会儿之后,玉栀见快到中午了,怕耽误给水莲和水荇取午饭,忙与爱梅挥手作别,与清茶一起往凌霄院方向走去。
到了僻静处,玉栀抬手在清茶脑袋上敲了敲,抿着嘴笑了。
清茶摸摸脑袋,也笑了。
回到小偏院,玉栀发现秀云居然还在哭,不由叹了口气。
遇到问题的话,如果一味的只会哭,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与其哭个不停浪费时间,不如去想解决问题的办法!
到了傍晚,玉栀寻了个空,与清茶一起去了凌霄院东隔墙二公子的外书房翠微居。
没想到凌霄院和翠微居不过是隔了一道墙,大门的朝向却大大不同,玉栀和清茶竟绕了好一段路才赶到翠微居。
林佳的小厮阿青奉了杨妈妈之命,正在翠微居大门口候着,见玉栀和清茶过来了,便迎上前道:“你们俩谁是杨妈妈要找的玉栀?”
玉栀抿嘴一笑,举起手俏皮道:“就是我啊!”
阿青认出了玉栀便是那日清晨帮忙的小丫鬟,却不肯说穿,引着玉栀和清茶进了翠微居,径直往东偏院杨妈妈住处去了。
杨妈妈把准备好的上好白绫、清水好绵和几盘丝线放在一块宝蓝锦缎上,当着玉栀和清茶的面裹好,笑着道:“是少年人穿的,大约是这么高,这么宽……”
她比划了几下之后,玉栀便猜到是要给二公子做白绫袄了,却不说透,仔细把杨妈妈说的尺寸记在了心里。
接下来这几日,玉栀每日打扫完凌霄院回到自己住的小阁楼,便开始缝制杨妈妈交代的白绫袄,不过七八日玉栀就把这件白绫袄做好了,有用剩下的材料缝制了一对绣花坐垫。
这天晚上,玉栀用那块宝蓝绸缎裹了白绫袄和那对绣花坐垫,悄悄下楼叫了清茶,两人一起出了门,往翠微居给杨妈妈送了过去。
杨妈妈接过去细细看了一番,发现大小正好,针脚细密恰到好处,清水绵铺垫得极为均匀,袄面洁净,心中很是满意,连连点头道:“多谢!多谢!”
再看看那对绣花坐垫,她心中更是满意,看向玉栀的眼神颇为和蔼——玉栀这个小姑娘,活做得好且不说,而且不是一个贪小便宜的人,心思也巧——这对坐垫正好放在二公子书房的圈椅上,真是不错!
玉栀含笑道:“些许活计,妈妈不嫌弃就好。以后若是有活,妈妈尽管吩咐。”
杨妈妈温声道:“玉栀,有空的话,多来我这边陪我聊天。”
玉栀笑眯眯道:“到时候妈妈可别嫌我烦人!”
杨妈妈把白绫袄重新叠好放在一边,让玉栀和清茶在她身边坐下,问起玉栀和清茶的身世。
玉栀想起往事便刻骨的恨,不愿多提,笑眯眯道:“为了供我哥哥读书,爹娘就把我给卖了。”
杨妈妈不由叹息,道:“咱们大周就这点不好,仿佛儿子都是天上的月亮,女儿就是脚底的泥,为了儿子,女儿可以随意发卖,唉!”
玉栀颇有同感,道:“只盼着将来有一日大周的风气能改了,儿子和女儿一样重要!”
杨妈妈又问起了清茶。
清茶是家生子,一家人都在王爷的庄子里干活,不管是男孩子女孩子,到了年龄就送进王府服役,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得知清茶是夏妈妈安排进来的,杨妈妈这才放下心来。
三人正说着闲话,外面传来了阿青的声音:“妈妈,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还没用晚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