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太监忍不住看了慕容仙一眼,心想:慕容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对待情敌也如此豁达温柔。
“薛郎和你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若有什么为难之处,不要客气,记得与薛郎说,他一定会帮你的。”慕容仙温柔婉约地又说了这么一声。
薛芙皱眉,心底有些不高兴。
他恨不得和裴昭见面不相识,哪会想帮她什么?
但慕容仙用指尖轻轻刮着他的掌心安抚,他到底是冷着脸“嗯”了一声。
裴昭说:“好啊,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情叫他帮忙。”
“嗯?”慕容仙愣了一下,微笑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要他跪地与我道歉,祈求原谅,一个月内迎我进门。”裴昭以微笑回视慕容仙,“并且发下毒誓,此生只娶我一人,再不看旁的女子一眼。”
慕容仙又惊又怒,僵在当场。
裴昭笑问:“慕容小姐怎么了?还不赶紧让你的薛郎答应?”
“裴昭!”薛芙怒喝一声:“你别做梦了,我根本不会娶你!”
“要不是看在你父亲战死,家中出了大事,我早上门与你退亲了!”
“哦?如此字字铿锵,看来这是你的真心话了。”裴昭脸上的笑意一收,满眼阴冷地道:“你不会娶我,难道我就会嫁你?”
薛芙怔住。
明明三月初三大婚之前,裴昭还乘夜前去见他,委婉地说,深宅大院三妻四妾是常事,她愿意和慕容仙共侍一夫。
这才多久,她怎变的如此决绝?
可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薛芙冷声说道:“这样最好!”
“裴姑娘,陛下传您进去说话。”就在这时,殿内的小太监走了出来。
薛芙狠狠地瞪了裴昭一眼,拉着慕容仙的手走了。
到了御花园僻静处,薛芙停下来:“仙仙何必和那裴昭好声好气?她根本不会领情的,还阴阳怪气地提出那种要求来。”
慕容仙也没想到,一向对她十分客气的裴昭忽然翻脸,刚才差点就直接发作。
还好她忍住了。
慕容仙嗔了他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你?你忘了吗,你心心念念的《素尺兵书》十二卷还在裴昭的手上呢。”
“就算是为了兵书,你也得忍一忍。”
慕容仙又说:“还有啊,定国公死了,裴煜现在又半死不活,定国公府的兵权无人接掌——”
薛芙沉默片刻,点点头:“你说的不错。”
《素尺兵书》为天问山兵家秘籍,得十二卷兵书者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刚才他真的太冲动了。
“方才将她给惹毛了。”薛芙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现在可怎么办?”
“别急。”慕容仙笑了一声:“她自幼喜爱你,对你感情深着呢。”
“如今不过是家中出了大变故,又见你一心都在我身上,这才撒起泼来,改明儿你好好哄哄她,我也帮你哄哄她。”
“她现在身边没什么人可依靠,正是心里最脆弱的时候呢,也是最好得到信任的时候。”
慕容仙很有把握,踮起脚尖在薛芙唇上亲了一下,“忍一忍,只要你拿到兵书,再掌握国公府的兵权,便连那些皇子都得看你的眼色了。”
薛芙心神荡漾地把她拥紧:“我何德何能,有仙仙这么为我筹谋。”
……
裴昭进了勤政殿。
北梁皇帝已经重病缠身一年多了,此时殿内药气扑鼻。
太监引着裴昭到了内殿。
皇帝被疾病折磨的面容枯瘦,此时正靠在龙榻上。
“陛下万安。”裴昭跪地,“咚”的一声,扎扎实实叩了一个头。
“你这孩子,快起来!”皇帝赶忙说道:“朕不是早已免了定国公府诸人跪拜之礼吗?怎得行此大礼!”
裴昭不动,直挺挺地跪在那儿。
皇帝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将阿昭扶起来!”
太监们连忙奔上前去。
裴昭却道:“陛下,我今日是来请罪的,理当跪着。”
“你——”皇帝怔了怔,“你何罪之有?”
“我有三罪。”裴昭缓缓说道:“一罪,没有兵部调令,私自调动三千瑞虎营轻骑奔赴寒江关。”
“二罪,父亲战死之后,请出龙鳞将裴子衡就地正法,龙鳞为太祖赐给定国公之物,我有越俎代庖之罪。”
“三罪,识人不清,任由刁妇刘氏玷污太祖所赐龙头杖。”
咚!
裴昭的头再次扎实地叩到了地上,“请陛下问罪。”
“阿昭!”皇帝满脸伤怀,“这些事情怎么能算是你的罪呢?”
“若非是你连夜赶赴寒江关,守住边防,南齐人已经冲进北梁境内,不知要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至于裴子衡之事,朕已经听太子禀过,是他通敌叛国,你请龙鳞出来,先斩后奏理所应当!”
“再说那龙头杖的事情,本就是刘氏刁野,她又是你的长辈,你难免碍于伦理纲常不能将她怎么样,你何错之有,何须请罪,快快起来!”
裴昭摇头道:“错了就是错了,桩桩件件的确是我做的,阿昭认罚,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但求陛下给我父亲一个清白。”
“什么?”皇帝又是一怔,“定国公的什么清白?”
裴昭意外地看着他,“陛下难道不知道吗?如今朝臣们私底下都在议论。”
“他们说,裴子衡通敌是父亲失察,是父亲用兵不当才导致寒江关损失五万精兵强将!”
“他们还说父亲吃了败仗,我便杀裴子衡做替罪羔羊,什么通敌叛国都是捏造的。”
“父亲对北梁忠心耿耿,他一向谨慎小心,怎么可能用兵不当?”
皇帝闻言,花白的眉毛拧起:“你起来说话!”
裴昭却还是不动,想起她赶到寒江关的那一幕,裴昭的眼底逐渐发红。
“父亲戎马一生,对百姓,对士兵都爱如亲子,他珍惜任何一个无辜者的生命,五万精兵血洒寒江关非他所愿。”
“他死守关口,血战到了最后一刻,浑身上下都是窟窿,头颅也被敌军斩下。”
“他忠肝义胆,一生都在为北梁戍卫边防,那些人不能把污水泼在他的身上,不能啊!”
裴昭说到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她裴家满门忠烈,一代代人身先士卒,谁也不能污蔑他们的忠诚!
前世她无力阻拦,让裴家的声名被玷污,这一回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