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之间,容莺被推到了假山壁上。
昏暗中,男人的气息混着淡淡的酒香喷薄在额角,温热地吹动她的睫毛,像是已经吻了上来。
但还是差一点点。
容莺心跳得砰砰作响,几乎不能言语。
而一石之隔,野合的戏码还在激烈不断地上演着…
“牙尖嘴利的小东西,想要爷的命?”假山后的男音低沉,暗哑,透着难言的兴奋。
容莺雪腮红透,羞耻欲死,愈发在卫遒怀里缩成一团。
若此刻灯火明亮,定能瞧见她那双含着水光的桃花眸,湿漉漉得好似一只小莺鸟,既可怜又无辜,任谁见了都会生出七分怜惜。
但卫遒看不到。
浊重的呼吸缓缓下移,灌入了她的耳中,如愿感受到了女子的战栗。他眼神湛深,愈发按紧她的腰。
淡薄的酒气萦在鼻端,不难闻,但张牙舞爪地侵犯着每一处感官。容莺不知道卫遒有没有醉,反正她自己是快要醉了。
本能地别过秀靥,想要躲过那足以燎原的气息,却发现…
一绺乌发竟缠在了他胸前的金扣子上,只消稍一动作,便会扯痛头皮。
呜…今日出门,未卜吉凶,是疏忽!
不能动,就只能僵立在原地。可后背又被冷硬的假山石硌得发疼,容莺不得不更加依偎向卫遒。
这很像是投怀送抱,虽然并非是她发自肺腑的,但事实,就是投怀送抱无疑了。
玉颊贴着男人玄袍上的盘金蟒纹,容莺听到了他的心跳,一声一声,铿锵有力,比她的远远要快。
心尖不期然漫过一阵酥麻,睑上也开始发烫。
好似他的心跳传染到她身上来了似的,顷刻之间,她的心跳愈发乱了,又重又快,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也要被击碎。
与此同时,一些久远的回忆,也在这一刻突然攻击她。
五年前,与卫遒初遇后,她依旧与表姐严心吟同吃同住。约莫三日后,严心吟又带着她去飞鸣阁闲玩。
表姐妹两人说了会儿话,忽见严之帷亲自领着一名男子走向了飞鸣阁前的荷花池,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家仆。
那男子两鬓辫发,以玉冠束髻,剑眉星目,玉采华姿,端得风流如画。
只一眼,容莺便认出了他就是那夜帮自己遮掩的二殿下。
他来这里作甚?
她疑惑地看着他,见他低头与舅舅说了几句话,便有五六名家仆卷起袖管、裤管,淌入了荷花池,不停弯腰摸索着,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一连三日,皆是如此。
严心吟好奇心重,便命如南去打听,这才知晓二殿下在前几日的醉酒之夜,不小心将玉佩掉在了荷花池里。
严府的荷花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寻一块玉佩属实也不容易。
容莺不知那块玉到底是何方宝物,反正舅舅府里的仆人一日找不到,二殿下便隔三差五地来亲自监督。
如此,一找竟是一年!
时间煮雨,岁月缝花。
容莺亦趴在飞鸣阁里,偷偷看了他一年。
她发现,他偏爱深色的衣裳,不怎么佩戴繁复的饰物。但在冬日的墨裘上,会用一根细细的金链子作束,衬得他整个人愈发龙章凤姿,矜贵不凡。
莫怪表姐严心吟常言:二殿下珺景如烨,雯华若锦,最是京城第一流。
本来,容莺天生体弱,从未动过婚嫁的念头。但当卫遒丰神俊朗地出现在她逼仄的世界里,成为一道耀目的光,她知道不会有结果,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像是被囚禁的鸟儿渴望自由的天空,容莺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从此看天是二殿下,看花是二殿下,看水亦是二殿下。
甚至,深夜辗转难眠之时,耳畔总是会响起他的那句:“你叫什么?”
浓重的相思令本就心脉纤细的她身子每况愈下。
终于,在得知自己余下的日子不过一年之时,容莺决定不再固步自封。她要飞出牢笼,飞出宅院,飞入心爱的男子怀中。
爱意使人生出勇气与力量。
在舅舅次年的生辰之夜,容莺精心打扮,娉娉袅袅地来到荷花池畔。
果然,二殿下也在。
灯火斜斜,勾勒着那张隽秀的面庞。那双平日让人不敢直视的黑眸,也因此刻的沉思而柔和了几分。
趁着他还在出神,容莺不再犹豫,佯装醉酒,歪身撞进了男人怀里。
清冽的气息兜头而下,怀抱却又温暖如春,一抹奇异的酥麻感刹那自心头划过。
原来,靠近心爱的人,竟是这般妙不可言的感觉。
容莺羞怯怯地抬眸去看卫遒,眼底虽清澈,可桃花的眼型实在媚色勾人,任谁都看了,都很难不心动。
但她到底稚嫩,涉世未深。
当一缕青丝勾缠在男人的玉扣之上时,她彻底破防了,胡乱地拉扯着乌发,急得快要哭出来。
“莫动,本宫来解。”
手腕突然被男人温烫的掌心握住,他醇朗的声音带着几分磁性,淬了弦音般,似水如歌。
容莺僵立在原地,紧张得只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根本不知今夕是何夕。
也不知自己的头发到底勾缠了几轮,怎么二殿下他一直在解,一直在解…
终于,仿佛过了三秋之久,男人彬彬有礼地后退了一步,向来冰冷的眸中染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好了。”
出师不利,容莺再没脸面看他,忙敛衽致谢:“谢二殿下。”
“不必拘礼。”男人说着侧过了身,似乎要给她让路。
十指丹蔻捏紧帕子,容莺起身施施然走了几步,而后不甘地,缓缓回眸,脸嫩敷红。
“殿下,我叫容莺。”
闻言,男人一笑,笑痕浅淡如玉。
他本就生得皮相倾冠,骨相清绝,这一笑,更是丰神俊逸,动人心扉。
容莺不禁看得有些痴迷,脑中唯有一句——
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世。
回忆纷纷扰扰,容莺在昏暗中仰起秀容,漂亮的眸子不知在何时已红了一圈,漾着细微的水光,楚楚可怜。
她看到卫遒也在凝睇着她,眉目深邃,星河一般。
很显然,他也想到了她的第一次投怀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