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忙带她去前面铺子里挑书,静姝走过石子路,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宋卿九握着书往茶室走,着薄衫的背影十分单薄。
静姝回头,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太瘦了,也不够高。
这句话猛地闪现在脑海中,倒让静姝脸颊微微发红,她是魔怔了不成,怎么以招赘婿的标准去衡量一个陌生人。
老天爷,她绝对绝对没有看上宋卿九的相貌,她发誓!
静姝将这莫名其妙的心思压下去,不禁快走了两步来掩饰自己,走到铺子里,才发现自己过于掩耳盗铃了,谁能爬到她脑子里看见她胡思乱想不成。
静姝镇定下来,走到书架前浏览书籍,随手拿下来一本翻了翻。
这时,有三两顾客进来买书,伙计忙不过来,掌柜向静姝与赔了个不是,就快步去帮忙了。
静姝应下,与半夏一起找到要买的书籍,见柜台前有人在结账,她便站在书架前等待。
不知为什么,又想到宋卿九的脚踝,细弱通红。
她抿了抿唇,轻声交代半夏:“我见旁边是一家成衣铺子,你去买一双棉靴来。”
她女红好,一眼就能看出宋卿九穿多大的鞋。
半夏眨巴眨巴眼睛:“那书生是挺可怜的。”
“去吧。”静姝笑了笑,转身看书,她想,就当日行一善吧。
半夏买来棉靴,禀明静姝后就去送给书生。
静姝去柜台付了书钱,掌柜的送她坐上马车。
静姝在马车上略一停顿,半夏就回来了,后面跟着宋卿九。
静姝掀起车帘,宋卿九站在马车前,他敛着眉眼,深深的作下揖去:“多谢姑娘。”
人常说书生傲气,静姝没有在他脸上看见一丝傲气,也不见半分讨好,他眉目清朗,客气的向她行礼,带着几分淡泊几分真诚。
他的心性坚韧又很平和,尤其是在这般艰苦的条件下,这样的品性显得弥足珍贵。
只是太瘦了,好像只和她一样高。
静姝呼口气,既然不符合自己的要求,就不要再多想了。
将胡思乱想抛出脑后,静姝清声道:“天冷,回去吧。”便放下了车帘。
宋卿九再次道谢后便回去了。
半夏弯腰钻进马车,坐到一侧笑着说:“小姐,那书生的字写的真好。”
“我脚步轻,他没发现,我走到他跟前,正好看到他写满一整页,工整的小楷,落笔刚毅利落,连一个黑点都没有。”
静姝安静的听着,时不时‘嗯’一声,脑子里开始在思量今日见的三位掌柜。
今日匆匆一面,她对每一个人有了初步的印象。
胭脂铺掌柜言谈间多有打量,是个圆滑的人。
布庄掌柜不善言谈,不卑不亢,行事有度。
书店掌柜看起来是个和善人,似乎与谁都能说上两句,但不谈正事只谈闲事,应是认定她是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
三人性子不同,处事方式也不同,如何把控,还需要多加思量。
静姝有些疲累,揉了揉眉心,打算靠着软枕闭目养神。
突然,马车猛地停下,静姝睁开眼睛,有几分疑惑。
半夏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回头禀告道:“小姐,是吴公子拦下来马车。”
吴宥礼。
静姝轻蹙眉尖,轻声道:“让车夫向后退两步,绕开他。”
半夏刚传外话,静姝就听见吴宥礼在车外喊:“我只想与你谈一谈,你若不下来,我便一直拦着。”
静姝无奈叹气,让半夏为她带上帷帽,她扶着半夏的手下了马车。
见她下来,吴宥礼脸上带了笑意,做出请的手势:“往前走有个茶馆,我们去茶馆二楼。”
静姝见路上行人稀少,便道:“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我们之间,聘礼已退,没有什么值得多说的。”
吴宥礼见她态度坚决,便不过多强求,只让小厮车夫离远一些,就开始表真心:“你相信我,我并不想和你退婚,我只是被逼无奈。”
是不是被逼无奈,静姝已经毫不在意了:“吴公子不用解释,一切都是缘分使然。”
“不是缘分,是她威胁我。”吴宥礼情绪激动,见四周无人,上前一步靠近静姝,语带请求:“我想娶的人是你,只要你帮帮我,一切就能回到原点。”
他若娶了李玥柔,只怕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思虑许久没有办法,只好来找静姝帮忙。
他不相信,静姝会舍得他这个未婚夫婿,一定是被李玥柔逼迫才退了聘礼。
他给个台阶,再说两句好话,静姝定然乖乖照做。
看着凑上来的吴宥礼,静姝避之不及,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吴公子,请自重。”
吴宥礼脸色有些颓败:“我知道我不该与她有牵连,我知错了,你帮帮我,帮我拿回一件东西,不难的,就是半页纸……”
静姝不想听不相干的辛密,出声打断吴宥礼的话:“你若不想娶,自可对她言明。”
李玥柔未必没有悔意,或许只是为了争一口气,硬着头皮往下走罢了。
“不行,她为了嫁给我费尽了心思,你不知道,她的心机有多深。”吴宥礼叹口气:“我若直言,她必然恼火,只怕要玉石俱焚。”
静姝望着吴宥礼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惆怅的神情,有些讶然,又有几分可笑。
可笑自己六年识人不清,到了此刻,才算有几分了解吴宥礼。
这是一个外表光鲜、内里无比狂妄自大又虚伪的伪君子。
静姝不愿再与其纠缠,只想赶紧离开,便望着吴宥礼,清声道:“吴公子,还望你明白,我们之间再无干系,而且祖母已为我办妥了女户,若你还想娶我,只能入赘我李家为赘婿,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吴宥礼瞠目结舌,不敢置信:“你在说笑?还是在试探我?”
“我没有说笑,也没有试探。”静姝顿了顿,接着道:“吴公子,有因才有果,既然当初敢做今日就要敢当,若不敢当,请你自去想办法,不要再来寻我,我和你再无关联。”
“告辞。”静姝扶着半夏的手上了马车,留下愣在原地犹不能回神的吴宥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