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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因血腥气太重,院子里的两头灰狼隐隐躁动,大白日里,仰头发出瘆人的狼嚎。

聂天擎不得不亲自出去。

他立在廊下吹了声口哨,厉斥它们安分下来。

俞茵跟出来,立在他身边。

瞧见那两头狼是真怕他,这会儿正老老实实耷拉着头,缩在走廊一侧的角落里,没再嚎鸣,也没再乱走动。

见她出来,聂天擎撑在腰胯侧的手放下来,顺手握住她一只小手包在掌心。

“为你阿爹报了仇,日后这潍城商会,也都归茵茵了,如何瞧着还不高兴?”

俞茵昂起下巴,水眸乌灵仰望他。

“大帅,您可知道,我最厌恶江澄什么?”

“什么?”聂天擎挑眉。

“他骗我。”

俞茵粉白唇瓣浅抿,她上前半步,素手搭上男人宽阔胸膛,轻言细语说道。

“且从头到尾,没跟我讲过一句实话。”

“大帅替我葬父,又替我报仇,我应该一心一意跟着您。您说过自己一言九鼎,日后,可千万不要骗我呀。”

俞茵痛恨欺骗。

她绝不再容忍任何一句谎言。

聂天擎深黑鹰眸凝着她,眸底噙了丝丝笑痕,抬手握住搭在自己心口的小手,一手扶揽着她纤柔腰背。

“茵茵放心,爷最不屑骗人。”

两人四目相对,俞茵又被他持手揽在怀里,落在外人眼里是何等深情动人的一幕。

她浅笑启唇,“那我也不骗大帅,我还想杀几个人。”

“谁?”

俞茵没说话,转脸看向院门的方向。

冯郊和许岩带着人,押了江澄进来。

远远瞧着,江澄头发凌乱满身土灰,形容实在狼狈。

他两条腿在地上拖拉着,像是使不上力,被两个大兵架着生生拖进来的。

聂天擎遁着她视线看过去,似明白了。

他朝拾阶而上走过来的冯郊摊开手。

冯郊眨了眨眼,十分默契的从腰侧枪套里摸出配枪,双手递到他手里,而后退了一步站到旁边。

聂天擎慢条斯理给枪上膛,一手揽着俞茵,一条手臂伸直平举,就要给江澄一枪。

“等等。”

雪白小手搭在他腕上。

聂天擎顿了下,任由小姑娘从他手里取走了手枪。

江澄忍受着断腿的痛楚,整个身体在颤抖,他被冷汗打湿的凌乱发丝,也跟着抖个不停。

似乎听见了俞茵的声音,他瞬间抬起头来,汗湿的脸上一双猩红的眼眸,既惊又喜瞧着俞茵。

“茵茵…,茵茵你,没事吧?你别怕,我来…”

话未说完,就对上黑洞洞的枪口。

江澄瞳孔骤缩,脸上布满僵硬和不可置信。

只见俞茵纤细手臂平举,双手端着坚硬硌手的漆黑手枪,对准江澄眉心。

冯郊和许岩对视一眼,齐齐诧异挑眉。

俞茵面不改色,只昳丽眉目间笼起淡淡清愁,素美如画的小脸儿瞧着纯净无邪。

“大帅,我不会,您教教我嘛?”

江澄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

“茵茵,你,你干什么?你把枪放下…,我是你表哥呀!”

俞茵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偏脸抬头,水眸澄净仰望着聂天擎。

聂天擎单手揽着她腰,垂眼同她对视。

两秒后,他空着的手包裹小姑娘手背,食指压着她的,勾住扳机。

江澄目眦欲裂,“茵茵!!你疯了?我是你表哥啊!”

聂天擎流利下颚线贴住俞茵耳鬓,声线温醇低沉:

“不后悔?”

俞茵摇头,眸光冷漠而坚韧。

江澄不死,她总耿耿于怀,这辈子都没法儿从头再来。

“茵茵~!!!”

‘嘭——’

俞茵看着江澄的尸身倒在脚下。

他死不瞑目,那张温俊儒雅的面孔僵化死白,眉心被打穿个血窟窿,鲜血汩汩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青石地板上晕染开一大片血泊。

她立在台阶上,垂眼瞧见血泊如镜,倒映出一道纤丽身形。

十七岁的俞茵,青春娇美,似淤血而生的雪蝶,煽动着不再稚嫩的蝶翼,想飞出另一番与众不同的天地。

身后的男人身形伟岸高大,健挺如高山雪松,似成为她的依靠。

他在她耳畔轻笑低喃:

“茵茵做得好,能狠得下心,敢于杀人,日后绝无人敢欺负你。”

俞茵敛下眼睫,将手枪递还给他,转身进了屋。

聂天擎似笑非笑的视线追逐着她身影,随手将枪丢还给冯郊。

冯郊接住枪,收回枪套,又瞥了眼地上的尸体。

“大帅,这些人,属下叫人拖走?”

“难不成摆着过年?”

聂天擎瞧都没瞧他一眼,径自提步追进堂屋,掀帘子进门前又淡笑交代了句。

“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清扫干净了,别弄的到处脏污 ,晦气。”

冯郊淡淡勾唇垂首,“是。”

他跟许岩对视一眼,两人先后下了台阶往外走,商量着分工做事。

一个带着人收拾院子,一个忙活着继续筹备大帅的婚宴。

*

第二日,聂天擎没来芳汀院。

俞茵独自坐在桌边用早膳,周雨便进来禀话:

“夫人,外面来了很多掌柜的,冯哥交代,让他们来给您报账。”

俞茵闻言放下箸子,“俞家的掌柜们,还是…?”

“都有,潍城那些商会老爷们手下各大铺子的掌柜,都到齐了。”

周雨说着顿了下,又补充道:

“冯哥还说了,青城和淮城暂不管,日后潍城的商铺和产业,都交给夫人管,算作大帅给夫人的聘礼。”

程妈和香梅齐齐震惊住。

这意思,以后整个潍城的财政大权,不都归她家小姐了?

俞茵也深感意外,半晌才作出反应。

“让他们进来吧。”

潍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大小小的生意算起来,属于商会那些人的,没有八十家也有五六十家。

要见完这么多人,俞茵连着三五日,都从早忙到晚。

不过累归累,谁会嫌弃自己兜里钱多?

这三五天,她足不出户,一心忙着听那些掌柜交接事情,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风声。

这日午膳得闲,她想起来问周雨:

“商会那些人家里,就没来帅府闹?”

周雨眨眼,“闹什么?人都料理干净了,夫人放心。”

‘料理’二字,意味深长。

俞茵捏着汤勺,顿时没了胃口。

聂天擎此人行事,很难说他不是‘暴君’。

他攻城略地是一把好手,但在料理战后事宜上,他对不服从的人,手腕近乎残暴无人性。

这样一个人,究竟是如何做到在十几年后,一统江北的?

这个问题,俞茵没能有时间跟聂天擎探讨。

因为她忙的时候,聂天擎也挺忙。

他娶妻,婚事要大操大办,宴请域内三省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些天他在忙着接待这些提前来拜谒巴结的人,除此之外,刚刚签订盟约的裕京张帅府,也会来人贺喜。

聂天擎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好几日都没到俞茵跟前来耍流氓。

*

两人各忙各的。

转眼到了九月二十五。

一大早,裁缝娘将俞茵定制的凤冠霞帔,和一箱子新衣裳送了过来。

几人在屋里试嫁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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