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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南夏帝的眉头一皱,拿着棋子的手重重放下。

目光扫向步履匆匆急促而来的二人,眸中怒火隐隐。

“何事喧哗?”

二人中走在前方的青年男子,一身明黄色衣袍,眉眼间与南夏帝五分相像。

挺鼻薄唇,剑眉凤目,也称得上是一位相貌堂堂的美男子。

只是他现今丝毫不能顾及自己的形象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皇,儿臣要冒死进谏,为我南夏江山铲除奸佞!”

树后的江晚芍情不自禁为自己抹了把汗。

皇帝,摄政王,太子。

还有太子后面跪着的那个她很眼熟的——靖国公。

这几位齐聚的场面,断然不是她一个内宅女子该见到的。

只是——

她扫了眼不远处骤然增多的禁军守卫,默默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一瞬。

眼下跑也跑不了,还是躲严实一点吧。

她把自己小小的身影往树木草丛中塞得更深时。

南夏帝瞧着这个身为太子的儿子,脸色古怪地笑了。

“扫除奸佞?你说,我南夏朝堂,谁是奸佞?”

太子赵乾朗见自己喜怒无常的父亲肯搭理自己,连忙膝行两步。

嗓音里已经带了声嘶力竭的哭腔,“最大的奸佞,便是您身边的裴渡啊!”

“靖国公谢锦书乃皇亲国戚,裴渡竟敢带领禁军擅闯国公府,残酷殴打!”

在身后的谢锦书慌忙点头,看得出来,他的手臂目前还是动弹不得。

“非但如此,裴渡将儿臣派在北境的将领全部替换,若他与北燕残党勾结,后果不堪设想啊!”

“此奸贼欺君罔上,媚言惑主,实乃天理不容,望父皇明鉴!”

赵乾朗紧接着深深磕下头去,额头与大理石板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南夏帝冷笑一声,敏锐地抓住他最忌惮之处。

“你的意思是,朕老了,糊涂了,轻而易举便能被欺骗不成?”

太子一惊,磕头的速度愈发的快。

颤抖着声音辩解,只是没人去听罢了。

“裴爱卿,朕乏了,今日棋局便到此为止吧。”

南夏帝揉了揉眉心,转身被众侍卫簇拥着离去。

待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赵乾朗才敢从地上爬起,对着裴渡怒目而视。

“裴狗,敢如此对待本太子的,你是第一个。”

裴渡面色无波,“臣不胜惶恐,希望臣不是最后一个。”

“你好大的胆子!”

赵乾朗面色骤变,太子威仪分毫不剩,一副想扑上前理论的模样。

谢锦书用尽全身力气,才用那双完全没恢复好的双臂拉住他。

二人同时愤怒不已地瞪视着裴渡的背影。

下一瞬,却惊诧地发现,裴渡向树后伸手,拉出一个华服少女。

江晚芍窘迫极了,美眸流转,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

“臣妇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靖国公。”

她脸颊微红,被那件桃粉狐裘一衬,愈发显得娇艳明媚。

宛若冰天雪地中,唯独盛开的一枝粉嫩桃花。

谢锦书不由得看呆了片刻,疾步上前关切道。

“芍儿,你这几天可好?”

江晚芍觉得自己身上骤然被投了一道视线,是冰冷的,却又透着灼人的情意。

心中像是摆了只小鼓,密集的鼓点惹得她的心七上八下。

身边是名正言顺的夫君,面前是疑似“情夫”的青梅竹马。

这是什么可怕的修罗场?

她维持着面上的莞尔一笑,轻挽起身侧男人的手臂。

“国公大可放心,夫君将我照顾的很好。”

不管三年里她做错了什么糊涂事,若是裴渡愿意,如今的她自当全力弥补。

话音刚落,她便察觉到掌心下,男人手臂上有力的肌肉骤然紧绷。

悄悄捏了一下,硬邦邦的,像块石板。

怪不得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总是觉得硌得慌……

小女人思绪纷飞到十万八千里外,裴渡却是十分受用。

难得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对着面前瞠目结舌的二人微微颔首。

“太子,靖国公,本王携王妃先行告退。”

直到上了马车,手中被裴渡塞了雕花暖炉,江晚芍才想起——

自己好像是应该与裴渡置气的,为着他昨夜违背诺言,不肯留宿。

江晚芍唇角那抹被拆穿偷听的羞怯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抱紧了暖炉,往马车壁挪了挪,竭力远离另一端的男人。

裴渡自然察觉,微微垂头,嗓音低沉和缓。

“芍儿,怎么了?”

如此悦耳的嗓音在耳畔响着,引得江晚芍小脸莫名滚烫,烧的几乎冒烟。

更不肯和他对视,转头去瞧着纱帘外熙熙攘攘的街景。

落在男人眼中,却全然成了另一番含义。

方才见到谢锦书时,芍儿羞的小脸酡红,一双美眸不知慌乱地朝那边瞥了多少次。

奈何他“不近人情”地站在身侧,于是芍儿只好忍了关心谢锦书的心思。

挽住他的手臂,也只是怕他再对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谢锦书出手吧。

芍儿向来不会掩藏自己的心思,如今却愿为了谢锦书,在他身边如此隐忍。

裴渡黑眸微眯,周身的温度骤然低了几度。

瞥到二人之间,由于江晚芍挪了挪而产生的那道间隙,他握紧了拳,生生忍住自己靠近的欲望。

江晚芍虽然不理他,但那也只是大小姐的傲娇脾性作祟。

正等着裴渡继续追问呢,余光却瞥见。

男人非但没有往下关心的意思,反而冷了脸,正了身子目视前方。

喂!你就这么没有好奇心吗?

江晚芍呼吸一滞,想到谴责裴渡昨夜临阵脱逃的那几句话,也就卡在喉咙里。

毕竟她此时还是十六岁的少女心性,从未受过一丝委屈的掌上明珠,自然不肯吃亏。

“裴渡,你怎么总是这般讨厌!”

她忍不住朝着这个永远冷心冷情的男人瞪过去,小脸上只有一层意思:

你是傻的吗,快哄哄本小姐!

在她的记忆中,虽然总是自己追在裴渡身后做跟屁虫。

可若是她伤心难过,裴渡从未袖手旁观。

十二岁那年,祖母去世,她与哥哥随父亲回乡守灵。

裴渡本不该去。

但那天谢锦书来送她,温柔的语气让她想起祖母,更哭成了一个泪汪汪的小人儿。

许是听她哭声听得烦了,裴渡的脸色冷的像结了三尺寒冰。

将手中未出鞘的长剑往谢锦书面前一挡,让他不得不退后几步。

“该出发了。”

然后裴渡便主动牵起她的小手,将她扶上马车。

并且,破天荒地答应了陪她一同回乡。

可眼前的裴渡,和记忆中又是那样不同。

听她说自己讨厌,裴渡的瞳孔骤然一缩,心跳险些停顿。

芍儿显然是并未恢复记忆的,但她仍是说了那句话。

三年中她不知说过多少次的,她厌恶他。

心口像塞了团湿漉漉的棉花,堵的厉害。

只是面上没有显露分毫。

多年来的本能,便是任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也无半分波澜。

他从不愿把自己的血淋淋的伤口露给人看,只习惯于在心底的角落中,独自等待伤口结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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