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惊蛰不去看她冰冷如看仇敌般的眼神,他淡淡道:“毒杀重臣,你也逃不了的,公主,莫要自毁前路。”
赵棠算是听明白了,裴惊蛰竟然怀疑自己送的吃食里面掺毒要毒害他。
虽然里面确实下了药,但还不致死,赵棠只是想给他点教训,也清楚知道如今裴惊蛰在朝廷中的分量,自然不会真动他。
她清楚自己只是和亲的棋子,所以即便她这几年肆意妄,打骂下人,闹出不少麻烦,皇帝皇后也只是责罚两句,并不敢真对她做什么。
但那不代表她可以肆意妄为,之前裴惊蛰因吃了她送的东西浑身起红疹险些丧命,到时候裴家真追究起来,势必会叫她给裴惊蛰陪葬。
即便是帝王,也不会和屹立了百年的世家起冲突,唯恐失去了助力而内部崩塌。
想到这,赵棠又重新坐了回去,散漫轻笑:“裴大人这是什么话?本宫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会毒害你?我没下毒,你不必担心。”
裴惊蛰却依旧没动。
赵棠心中将其骂了个遍,不想无功而返,只得道:“你若信不过本宫,本宫先替你尝尝。”
她伸手捻了一块沾染的药剂较少的糕点,就要往口中送以证清白。
就要入口之际,手腕却被裴惊蛰抓住。
赵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糕点便掉到了地上。
她看了眼糕点,又看向裴惊蛰,有些不解,询问:“你这是做什么?”
裴惊蛰无法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动作,他从赵棠方才眼神里流露出的期待就看得出来,赵棠肯定是下了东西。
却没想到她真打算试吃,即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让他吃下去。
于是他下意识的抓住了赵棠的手,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半晌,他轻叹了一声,说道:“我信你,你不必试吃,我吃便是。”
他捻起一块糕点,送入了口中,赵棠满意的看着他,将汤茶往他身边送了几分。
裴惊蛰端起喝了一口,浓郁的糯香味,配上点心的味道在唇齿蔓延开。
和头一次尝的赵棠做的点心大相径庭,只记得那是他吃过最难以下咽的东西,之后再吃她送来的东西,都是如今的味道。
兴许赵棠自己都没尝过她自己做的,还真以为是和如今的一个味道,光是外形都全然不同。
自作聪明的小把戏。
裴惊蛰吃东西很雅气,端着世家大族公子该有的礼仪风度,便是吃个点心,也能叫人品出典雅的味来,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
赵棠一错不错盯着他吃下,唇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她记得自己以往也是这样,最是喜欢看他吃点心,外人以为她对裴惊蛰用情至深,只有她自己知晓,每一次裴惊蛰吃下自己送的东西,都以为着她拉近二人关系的计划成功了一步。
裴惊蛰早已习惯了赵棠的注视,吃起来不动声色,吃完一块后,便没有再要继续吃的意思,抬眸看了赵棠一眼,说道:“味道确实不错,剩下的留着待会吃吧。”
赵棠也没打算让他全部吃完,趁着现在药效还没发作,她得赶紧离开才是。
她含笑道:“既然裴大人收下了本宫的回礼,那本宫也就不再叨扰了,先行一步。”
裴惊蛰也跟着起身,说道:“我送你。”
赵棠道:“不必。”
她讳莫如深的看了他两眼,笑道:“裴惊蛰,你会感谢我的。”
裴惊蛰目送她离开,才思忖起赵棠那句话的含义,默默感受了一下身体变化,除了有些发热并没有哪不对劲。
他扬声道:“去请大夫来。”
又看了眼桌上糕点,吩咐道:“将糕点收下去,若是旁人问起,不可说是荣棠公主送来的。”
“是。”
赵棠的马车没走所远,迎面碰上了赵宁的马车,掀开帘子一瞧,恰与赵宁对视上。
她热络笑道:“四皇姐这是要去看裴大人吗?”
赵宁瞧见她,神色有些不佳,却依旧牵强笑道:“五皇妹怎么突然又找上裴哥哥?如今我与裴哥哥已经订婚,你还是该少来往,以免坏了自己名声。”
赵棠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说道:“这是什么话?若说要少来往,也该是裴大人与我少来往,他上次送了东西来,我若不回礼,也说不过去。”
赵宁朝着她冷哼了一声,便放下了帘子,马车错开她驶离。
赵棠不以为意,心里盘算着待会的好戏,她掀开侧帘看向霜序,说道:“叫人多盯着些,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来告知本宫。”
霜序应声道:“是。”
赵棠满意的放下了帘子,靠坐在马车内,唇角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世人最喜欢的,莫过于将高岭之花拉下神坛了,裴惊蛰凭什么这般傲气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视她?
他就该尝尝被人唾弃的滋味。
——
裴惊蛰有些心烦意乱,等待大夫来的期间,打算回去继续抄静心经。
却突闻赵宁前来,他思忖了一瞬,还是去见了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妻。
他刚踏入屋内,看到站在堂内窈窕的身影,视线竟不由的有些恍惚,让他想起了一人,不禁唤了一声:“公主……”
语气是他未曾察觉的柔和。
女子转过身来,看清正脸时,裴惊蛰愣了一下,不禁打了个寒颤,头脑顿时清醒过来。
他刚才竟然有一瞬,将赵宁的背影认成是赵棠。
为什么会想起她?
裴惊蛰如今满脑子都还是赵棠方才狡黠如狐狸一般的笑,他摇摇头,指尖掐进了肉里,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却还是能感觉腹部发热,头脑中赵棠的模样愈发深刻。
赵宁看出他不对劲,连忙上前询问:“你怎么了?”
她的手刚碰上裴惊蛰的手,裴惊蛰就像是被蛰了一下,猛的缩回手,鼻息萦绕着女子淡淡的芬芳。
他后退了两步,险些没站稳,扶住了桌角才停下,勉强镇定道:“我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改日登门向公主赔罪。”
说完转身落荒而逃。
赵宁对赵棠何其了解,连忙跟上询问:“是不是赵棠给你下了什么药?”
“不是!”裴惊蛰回答的很快,斩钉截铁,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沉默了一瞬,又平复了语气,说道:“不关五公主的事,想来是近日抄静心经有些乏累,导致的头脑昏涨,我先休息一会,改日好些了,再去找公主你,可好?”
赵宁盯着他看了一瞬,说道:“找大夫看看吧,把完脉就知道了。”
裴惊蛰道:“有劳公主挂心。”
赵宁见他真不想让自己跟着,也只得退而求其次,说道:“你这样我不放心,我先去你母亲那坐会,晚些你缓缓我再来看你。”
“好。”
裴惊蛰只觉浑身燥热难耐,没有多看赵宁一眼,匆匆离开,回到了书房。
他虽未经人事,却也大抵明白赵棠给他下了什么药。
可生出的第一念头竟然不是怪罪赵棠,而是庆幸刚才赵棠没有试吃,若是她吃下,岂不是……
裴惊蛰思绪顿了一下,这种时候都不免走神。
如果赵棠刚才吃下了,她会找谁做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