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大庭广众之下用私刑,心中颇为惊愕,“五公主,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赵棠嗤笑,又是一鞭落下,小厮趴在地上,浑身血色浸染,“怎么?本宫惩罚以下犯上的下人,裴大人看不见吗?”
见她扬起长鞭又要落下,裴惊蛰竟是不管不顾,伸手攥住了长鞭。
长鞭上的银刺刺入掌心,痛的他眉头紧蹙,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再无往日温柔的女子,眉眼间尽是寡淡。
无悲无喜。
看他受伤,她竟是连眉头也没蹙一下,反而舒展了神色,眼眸多了几分惬意。
赵棠想这么做很久了,她抽回长鞭,倒刺划破裴惊蛰掌心,带出一道血痕。
将鞭子重新交给了霜序,赵棠轻笑道:“裴大人忧国忧民,体恤百姓,真是令人敬佩。”
虽是夸赞的词,却带着讽刺意味。
“既然第三鞭你代他受了,本宫也就不计较了。但下次再叫本宫听见有人不敬,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赵棠兀自上了马车,吩咐马车前行。
实际说来,裴惊蛰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凭什么他能霁月清风不可一世?犹如谪仙一般,总是用一种厌恶到几近悲悯的眼神看她?
那香囊之事,全当两人分道扬镳了,不出意外,日后不会再有交集。
张扬如赵棠,马车丝毫没有要让步的意思,逼得裴惊蛰不得不退至一旁回避,他看着马车驶远,紧皱的眉头却不曾松下。
他垂眸,盯着血肉模糊的掌心看了半晌,经侍从提醒要处理伤口,才跳下了马,步入了药铺,却是先询问给赵棠开药的大夫:
“公主受伤了?”
大夫摇摇头,“听公主身边丫鬟说,是给一位叫褚鹤的下人开方子,都是些止血治伤的药。”
刚才门外动静不小,大夫自然也看了个全貌,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嘀咕道:
“五公主的心思真叫人猜不透,一直将裴大人您视若珍宝,今日也不知怎的,亲自来给一个下人抓药。
您是不知道,她身边侍女说直接请大夫去给那人看伤口,公主却说要自己送药去,说是这样更上心。”
大夫朝着门外瞥了眼,见没有赵棠身影,才压低嗓音道:“要我说,公主这是金屋藏娇呢,不肯叫人瞧见。”
裴惊蛰面上不惊不喜,眉头微蹙,“不可胡说。”
大夫还想再说什么,瞥见他神色不佳,又给咽了回去,不再多言。
裴惊蛰处理伤口后,留了小厮在这看伤,而后按照原计划进宫。
到了皇帝跟前,竟还是有些出神,帝王讲了些什么,没听清楚。
听皇帝又唤了他一遍,裴惊蛰微敛眉眼,用上了万变不离其宗的公式,“陛下所言极是。”
皇帝眉目舒展:“看来你也颇满意赵宁这丫头,既如此,你二人多熟悉,等想好了,来向朕请旨赐婚。”
裴惊蛰这才明白方才皇帝说了什么,但刚才话是他接的,这会若是反对,定然引起龙颜大怒。
于是只能先应下,日后再找个由头,道自己配不上四公主,婉拒了这门婚事。
却听皇帝话锋一转:“如今已入秋,明年五公主和亲,你如今任礼部侍郎,和亲诸多事宜交给你负责。”
裴惊蛰愣了片刻,询问:“我军这几年发展迅猛,未必不能与邻国一战……”
帝王也笑,说道:“你还是年轻,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维持和平,为何要打仗?”
“为什么是五公主?”
帝王看他的眼神有些探究和戏谑,“除了她,你觉得有更好的人选吗?”
裴惊蛰被问的说不出话,像是吞了颗半生梅子,吐不出也咽不下,一股酸涩味。
帝王叹息道:“你不必多虑,这本就是她的命,她这也是为苍生好,和亲是她的使命。”
——
赵棠带着药回府,就见褚鹤已经在正堂等候,挑眉:“有事?”
褚鹤瞧见她,眼眸微亮,拱手道:“公主,奴身体已经痊愈了,明日秋猎带上奴吧。”
赵棠不禁疑惑,将药包丢给到他怀里,细细打量他,“为何坚持要去秋猎?有想见的人?是哪家小姐?”
褚鹤听得耳尖泛红,声音清朗:“没有要见的人,是不放心公主安危。”
赵棠眼底疑虑更深,虽不知他真情假意,但并未表现出怨怼,就是好消息。
这时候顺着他无疑是最好的,他便是真说喜欢哪家姑娘,赵棠都恨不得立马给他抓来,只要他高兴就好。
“叫你失望了,本宫去不了秋猎了,一个月不得出府。你若有想见的人,本宫倒是可以约来府上让你见上一面。”
她轻摇团扇,在主位入座,观察这个她鲜少正眼看过的奴才。
模样倒是真不错。
当初赵宁十岁礼时,父皇叫了一群暗卫上前供公主们挑选。
赵宁第一眼就看中了样貌出众的褚鹤,却不说,眼珠子一转,笑道:“叫五妹妹也选一个吧。”
赵棠深知她劣根,只是想跟自己抢东西,于是随手指了一个,果不其然那人被赵宁要了去。
而褚鹤,意外的落到了她这。
若是没有前世,谁能想到这个不起眼的暗卫,还能翻身做帝王。
褚鹤眼底波光流转,得知她不用去秋猎,似是松了口气,“公主不必安排。”
他这才双手举着药包,眼含希冀询问:“公主,这是……给奴的?”
赵棠觉得他如今模样甚是有趣,指甲缝里抠些施舍,便叫他如同狗崽一样摇尾乞怜。
今日的烦闷一扫而空,她难得露出几分真心笑意,“除了你,还能是给谁的?”
霜见向来能说会道,立马跟了句:“公主对你这么好,你可要记在心上。”
这话说到了赵棠的心坎上,她眯了眯眼,颇为惬意。
但转念想到他称帝已经是几年后的事了。
可她放弃了裴惊蛰这条线,明年便要被送去和亲,心下不免有些着急。
思及此,她给霜序使了个眼色,霜序便将屋里人全都带了出去,顺带带上了门。
堂内徒留下赵棠与褚鹤二人。
褚鹤心下不解,抬眸瞧了眼赵棠,对上她的视线,又匆忙垂头,径直下跪。
“公主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奴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赵棠起身,施施然朝他走来,将他扶起,含笑道:“何必说这话,你缺什么少什么,尽管与本宫说,本宫都为你安排上。”
褚鹤显然是惶恐多于震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连脖子根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