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
简介
成人礼那天，我已经病入膏肓。
我流着鼻血恳求爸妈陪我一次，得到的回应却是“弟弟也需要我们的鼓励。”
随后牵着弟弟走过了‘龙门’。
而我穿着泛黄的白色连衣裙，裙上有不小心沾染上的血迹。
随着众人的目光独自走过了‘龙门’。
成人礼结束后，弟弟收到了爸妈准备好的新款手机，是他的成人礼物。
而我什么都没有。
他们像是怕我询问，忙带着弟弟离开。
我愣了愣，喊道“爸妈，我卡里没钱了，能给我一点看病吗？我身体不舒服。”
“什么钱？！你都多大了还要钱？弟弟就没要过钱。”他们大声地呵斥着。
“学校不是刚发了奖学金。那么快用完？大手大脚，养你也是浪费钱，不给。”
学校是发了奖学金，但我用来检查身体已经花完了。
我想要一点钱，无非是想离这个冷漠的家远一点。
没想到，这点钱，却让我的亲生爸妈后悔了。
1.
高考结束后，我拿着我的高校录取通知书去到了郊外的一片花田里。
通知书上，高校的名字是那么耀眼。
这是爸妈想让弟弟考的重点大学，只因通知书上是我的名字，他们都不愿多看一眼。
我拖着孱弱的身体，大口喘着气，爬到无人的花田中躺了下去。
闻着花香，我终于如愿的闭上了眼睛。
身体的疼痛被花香一一抚慰着，我走得没有那么痛苦。
我静静地看了眼躺在花田里的我，灵魂却飘回了家。
这段路程很远，到家后已经是晚上八点。
浓郁的饭菜香已经飘出厨房窗口，这是爸妈在做弟弟最爱的香辣蟹和小龙虾。
我穿过厨房进到客厅。
妈妈正忙活着切水果，爸爸把厨房做好的饭菜整齐地摆到桌面。
“小光，快过来吃饭啦。”
妈妈对着沙发上正在爆着粗口，骂队友菜鸡的孙世刚光甜甜的喊着。
可正在被偷家的弟弟，眼神直盯着屏幕，语气不悦地回了一句“一会儿我会吃。”
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无聊的玩起手机。
突然间像是想起什么不重要的东西一样，骂了一句
“孙诗诗这是翅膀硬了，毕业就出去鬼混，家也不回，是不是跟了哪个野男人。”
我定定站在她面前，听着她说的那些话。
虽然我现在已经死了，但听到这话，内心还是会抽痛不止。
爸爸像是听到什么脏东西，不满的啧了一声。
“好好的，提她做什么。她跟别人跑了，这不正好可以把她嫁出去收彩礼。”
妈妈一听眉开眼笑“也是！到时候彩礼就可以给小光上大学。”
孙世光打完也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中，他们三人其乐融融地谈论着怎么去花这笔不着实际的彩礼。
却不知道，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如果他们知道了，会后悔吗？
还是惋惜没有从我这里得到的彩礼钱呢？
回想到一个月前的成人礼。
爸妈早早就给弟弟准备好了高价定制的西装和领结。
还专门找化妆师给他化了个妆。
而我，只能翻箱倒柜，找到了入学做新生代表时的那条白色连衣裙。
大家都是精心装扮过的。
我穿着有点泛黄的连衣裙，编了个侧边麻花辫，素面朝天地缩在不起眼的角落。
拒绝和同学合影，甚至大合照我都躲在最后边上。
让前面的人挡住自己的大半张脸。
而妈妈则求着班主任，让弟弟站在最中间，显眼的位置。
拍完大合照后，大家都拉着自己的父母排队站在‘龙门’处。
排队的位置是按照班级成绩排名的，我站在最前面，弟弟排在后面。
而爸妈像是不愿意和我站在一起，他们俩都陪着弟弟。
我走到后面，想站在他们旁边。
“妈，我也想站在你们……”
妈妈嫌弃的一把将我推开
“你站在这什么意思？炫耀你比你弟弟考得好？”
“那爸爸……”
还没等我说完，我感到鼻头一阵汹涌。
热乎的气从鼻里喷出来，伴随着阵阵热流。
我伸手一抹，手上艳红。
血流得很快，等我用纸巾把鼻子堵住，已经有几滴滴落在我泛黄的白裙上。
让本就狼狈的我，更加邋遢。
2.
爸爸厌恶地看了一眼“你看你像个乞丐一样，我才丢不起这个人。”
我窘迫的低下头，攥着血迹滴落的地方，看着脚底下露出来的帆布鞋头。
是啊，泛黄的连衣裙甚至还带着血渍，配着白色帆布鞋，多不搭。
何况裙子已经短了，盖不住鞋子。
就和我一样，和这个家庭格格不入。
附近的人越来越多，爸妈也不好再说什么，怕给儿子丢脸。
缓和了下情绪说道“你弟弟排名那么靠后，他需要我们的鼓励，你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说完不顾我，拉着弟弟排好了队。
而我则自己一个人站在最前方，捂着流血的鼻子，在众人的目光下，走过了‘龙门’。
成人礼结束后，大家都和爸妈开心的往学校外走去庆祝。
爸妈也不例外。
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哄儿子高兴，爸爸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盒子，语气雀跃地和孙世光说道。
“小光!看爸爸给你买的新款手机，喜不喜欢？”
他的眼里满是期待，就盼着孙世光笑一下。
孙世光接过看了看，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谢谢爸爸。”
“和爸爸客气什么，喜欢就好，咱们出去吃饭。”
爸爸乐呵着，这简单的一个谢谢就让他那么高兴。
好像让我回到了孙世光没来我家的时候。
无论我怎么欺负爸爸，他也总是乐呵呵地不生气。
还夸我精神头好，爱闹腾才精力足。
自从孙世光被领养回来，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小小的一点错误就要挨骂。
做得再好也没有夸奖。
爸妈不在关心我，我像是被遗弃般。
我不断地努力，乖巧，懂事，就是希望他们的眼睛里能看到我半点，可惜没有。
难道亲生的还不如领养的？
正当我愣神，我发现他们已经走远了。
我跑上前喊道“爸妈，我卡里没钱了，能给我点去看病吗？我身体不舒服。”
我试图大声的强调了身体不舒服这几个字眼。
但是他们却直接忽略，只听到了钱。
“什么钱？你都多大了还要钱，弟弟就没伸手要过钱，你能不能懂事点。”
他们大声地对我呵斥着。
“学校不是刚发了奖学金，那么快就花完了？大手大脚，养着你也是费钱，你成年了，自己去赚。”
我怔楞着看着他们走了。
弟弟是没伸手找他们要过钱，那是因为他们每个月都会给弟弟的卡里打几千块钱。
而我只能努力学习靠着学校的奖学金过生活。
学校的奖学金是发了，但是检查身体已经花完了。
这些钱我也不奢求他们能给我多少，毕竟，再多的钱，也救不回我这个绝症的人了。
“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医生姐姐温柔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我把低着的头抬了起来，鼻子里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血又流了出了。
“抱歉。”
说着我从医生的桌面上快速的抽了几张纸堵着鼻子。
医生姐姐赶忙叫护士帮我处理。
弄好后，我坐在医生姐姐面前平静的开口：“已经持续半年了。”
3.
“半年？”她听到像是有些震惊。
“半年你都没来医院检查吗？你父母知道吗？”
他们知道，但他们都认为我是高三学习压力太大，导致上火才流鼻血。
还让我少吃点肉，吃青菜就不会流血了。
可是流血会痛，我和他们强调。
他们只是敷衍着“你看到血才觉得疼，下次流血闭上眼睛去洗掉就好了。”
可是这次真的是痛得不行，血已经止不住了。
我和班主任请了假，拿着学校刚发的奖学金到了医院检查。
“医生姐姐，他们不知道。”我忍着酸涩的鼻子回应道。
医生姐姐叹了口气，将结果递给我“你最好让家人知道，然后采取措施治疗。”
“是很严重吗？”我害怕的问道。
“积极治疗一切都会好的。”
我看着面单上的诊疗结果，眼前一黑。
鼻咽癌晚期。
我带着结果回了家。
餐桌上，我又止不住地流着血。
妈妈嫌脏，让我去厨房里吃。
爸爸也觉得恶心，忍不住骂了几句“真晦气，一吃饭就搞那么恶心的东西。”
可是爸爸妈妈，我也不想，但是身体是控制不住地流。
医生姐姐说积极治疗还能再活半年，如果放弃……
就只剩下两个月。
两个月，算了下刚好是高考毕业。
或许是还对这个家存有念想，我把检查结果放在家里最显眼的茶几位置。
在厨房里的我看着他们其乐融融地吃完晚饭，躺在沙发看电视。
我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是什么东西？”妈妈拿起桌面上的结果，看到了我的名字。
咒骂声从客厅传来“孙诗诗，你的东西又乱放！”
爸爸踩着拖鞋‘嗒嗒嗒’地响着“乱放就丢掉行了。”
外面传来了纸张撕碎的声音，和我的心一样，慢慢地裂了。
我捧着碗在厨房里看着外面的场景。
也许这个家，早就不需要我了。
他们吃完庆祝饭后，弟弟回了房间打游戏，爸妈躺在客厅看电视。
我也靠了过去静静地坐在他们身边。
以前无法靠近的距离，在死后能如愿，我也心满意足。
也许是毕业季，电视上的新文都播报着各省的状元。
他们都在接受着采访，父母也在身旁，满脸骄傲。
“哎，可惜我们家没有一个成才的。”爸爸突然冒出这句话。
妈妈笑了笑“怎么没有？小光不就挺优秀的吗？虽然他没有考上重点，但起码有书读。”
“不像孙诗诗……”
妈妈顿了顿。
随即想到了什么，转身和爸爸说道“这死丫头，考了什么学校也没和我们说，算了算了，女孩子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
我呆呆地望着她，领通知书那天，学校大门口挂的横幅上，正写着我的名字。
‘恭贺我校孙诗诗同学考入京海大学金融系’
可当时的爸妈心心念念地只有他们的儿子，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们的女儿是本市的理科状元。
领了通知书后，我拒绝了记者的邀约。
我知道我快死了。
横幅都不能引起爸妈的注意，就算上了电视，他们看到我也会切台的吧。
4.
他们百般聊赖地看着电视，沉默无言。
十一点的钟声响起，妈妈照例地起身给孙世光热牛奶。
她站在餐边柜旁，轻声哼着歌。
撇到柜台上的全家福，忍不住拿起来瞧了瞧。
“哎老公，这照片你什么时候换的？”妈妈拿着它左右端凝。
爸爸转过头看了一眼“我没换啊？”
正当我以为她发现照片少了我时，她说了一句刺痛我的话。
“这照片换得好，没有孙诗诗，我们三个看起来多协调。”
她满意地笑着，看了又看。
我自嘲地笑了笑，原本想着换了照片，爸妈能慢慢适应我不在的家。
没想到，他们更不想要我在，我这也算是为他们省心了。
我看着妈妈小声地敲着孙世光的门，轻声细语“小光，该喝牛奶了。”
孙世光的门内传来不悦地声音“别来烦我，我不喝！我都考完试了，别再让我喝那恶心的东西。”
妈妈一脸无奈，端着牛奶经过我的房间。
也不管里面有人没人，直接推门进去。
我跟着她进了房间。
她将牛奶放在我的书桌上，书桌上面还有我留下的励志语句‘再坚持一会’。
在这句话的旁边放着我在医院的就诊卡。
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喃喃自语。
“这杯奶就给你好好补补身子吧，整天像个病秧子一样，都不知道得了什么坏毛病，真不让人省心。”
妈妈，我得的是很坏很坏的病。
是会死人的病，不会让你们为我操心，我是不是很乖。
许是我的房间有点小，有点挤，让她觉得压抑，妈妈没有待多久便转身离开。
出去的时候还不小心撞翻了我门口的书堆。
“啊！”
妈妈的喊叫声让爸爸赶忙跑了过来。
“这死丫头，放那么多书在门口，走路都不好走，害得我摔倒。”
爸爸将骂骂咧咧的妈妈扶起，查看着她有没有损伤。
妈妈气得一脚踢飞前面洒落的书籍。
“不气不气，等她回来再收拾她。”爸爸一边安抚着她，一边低头收拾地上的书籍。
“这是什么？”他拿起从书本里掉落出来的卡问道。
妈妈一把抢过看了眼“这不是她那张校园卡吗？”
她翻看着两面，发现背面还写着几行字，“爸妈，这卡里是您之前给我的那笔钱，现在我用不到了，有空就取出来吧，不然学校要销号了。”
下面还带着这张卡的密码。
妈妈看着这张卡笑了“我就说她怎么可能会没钱，你当初就不该心软给她。”
爸爸看着卡若有所思，似乎真的在思考，后悔那天看我流着鼻血可怜，往我卡里转了五百块。
他重重点了点头“当时就该听你的不给她，现在不用还要麻烦我们去取。”
“下次再这样耍老子，她的大学学费就别想要了。”
我淡淡笑了笑，爸爸，你现在想给也给不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