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三年前,也就是刘光齐刚进厂那会儿,全国各地的中高级工程师和八级工,被大量抽调走执行任务。
自此技术科就成了摆设,只负责设备检查和机器维修,因此平日里的活并不多。
吃完饭刘光齐跟师父梁宽打了个招呼,说下午有事要出去下,假都没请。
他打算去黑市逛逛,可以的话给自己也整辆自行车。
当爹的已经骑上了,自己再买辆骑骑,这样总没人说啥了吧?
存钱?
对不起,上辈子存了那么多钱没花完,这辈子可不打算再来一次。
人生最大遗憾莫过于钱没花完,人没了!
何况车子这东西早买早享受。
…
……
半小跑半疾走,刘光齐来到了最近那座黑市。
黑市大多在菜市场旁边,只不过菜市场是正规的,需要票,而黑市不用。
所以很多时候,黑市是有钱没票人的唯一选择。
再有就是黑市里经常会有些稀罕玩意,正规市场找不着。
刘光齐竖起衣领遮住半张脸走了过去。
别看现在是白天,黑市没几个人,其实刘光齐觉得这时反而更安全。
因为他认为黑市是上头默许的,可以方便生活困难的老百姓互通有无,更好地活下去。
要不然隐藏在群众里的特务都能揪出来,这么大个黑市还发现不了?
没道理啊。
无非是人家不想管,不愿管罢了。
所谓存在即合理,黑市这东西虽说见不得光,但只要地处偏僻、规模小,既不影响大局又能解决百姓生活问题,上头还是乐其所成。
这么想着,刘光齐走到一处空摊位前小心蹲下。
“小伙子想要什么?”
摊主看刘光齐不说话,继续说道:“别看我摊子上什么都没有,只是不方便摆出来。只要你有钱,我这什么都有!”
“自行车票有么?工业券也行。”
摊主有些意外:“哟,还是个大主顾!”
“带钱了吗?”
“自行车票只有永久的,八十块一张。”
“那工业券呢?工业券怎么卖?”
自行车票太显眼,不好解释,反倒工业券更安全。
四九城的工业券都是按照工资配比发放的,差不多三十块工资配一张工业券。
买自行车需要十五张,缝纫机的话十二张就够了,手表只需五张。
“要的多四块,少的话五块。”
摊主也不墨迹,直接报了个价格。
黑市里的东西都没有固定价格,由供求关系决定,说白了就是要的人多价格就高,要的人少价格就低,里头最吃香要属粮食和布类,要工业券和自行车票的反倒不多。
“四十块钱十二张,卖不卖?”
说完刘光齐站起身,大有不答应就换一家的架势。
“行,既然您爽快我也不墨迹,不挣您钱,当多交个朋友…”
老板麻利地数出十二张工业券递给刘光齐。
刘光齐拿钱、收券、转身朝下家走去。
至于不挣钱交朋友?
谁信谁是傻子!
在另几家摊位,刘光齐打听到猪肉羊肉两块多一斤,大米面粉六七毛,差不多都是市场价的两倍。
价格应该还行吧,毕竟不用票。
到时要是缺钱可以来这换点。
揣着多出来的十二张工业券,刘光齐走进供销大楼底下的百货商店。
供销大楼,一楼是百货商店,二楼是供销社财务、会计和供销社领导办公室所在,三楼则是供销社员工住房,供销大楼后面是仓库,存放各种商品的地方。
说她们态度恶劣是过分了点,但肯定没后世那么热情。
一开始刘光齐还有些不爽,想找她们说道说道什么叫“顾客是上帝”,可是抬头一看墙上标语——“禁止无故打骂客户”,也就熄了这想法。
刘光齐迅速调整好心态,对坐一起嗑瓜子的店员说道:“你好,同志,我想看看里面这辆自行车,就那台二八大杠,永久牌子的。”
“你不正看着么?我也没不让你看啊!”
脸上长几颗麻子的女售货员随便回了一句,屁股都没挪。
“我意思能不能推出来看看,我试试质量。”
“呸!摸都不让摸,你还想试试?”麻子脸售货员满脸意外,大有黄宏老师的风采。
“行了建珠,客人想看你就推出去让他看看。”
这时一名年长些的售货员站出来说道。
她干得时间久,见过的顾客也多,是过眼瘾还是真打算买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麻子售货员听到老店员吩咐,将刘光齐看中的那辆二八大杠推了出去。
对,就是奥德彪载香蕉的同款车型。
刘光齐先对着皮坐垫使劲拍了拍,接着抬起车后轮,手动转了几下脚踏板,确认没问题后绕过麻子店员,走到老店员面前。
“就它了!多少钱?”
“188块,不过买自行车还得要票,什么票买什么车。”
“没有票的话工业券也行,十五张工业券。”
刘光齐二话没说掏出钱和工业券,毕竟供销社可不兴讲价。
说多少就是多少,少一分都不行。
“真买?那我可给你开票了啊?”
年长店员还是有些意外,毕竟自行车不是小物件,连钱带票得小三百,而刘光齐进店还不到五分钟。
这就像后世那种刚进4s店门立马交钱提车一样,多少有些草率。
“开…….开吧!”
刘光齐差点没收住后面半句:开什么玩笑。
嗯,绝对不是因为墙上标语的缘故。
售货员在开票的同时还不忘提醒:“记得去派出所上牌啊,拿上发票,他们会给车子砸钢印,登记完车子才算你的。”
“哎,好,谢谢大姐提醒。”
看来这售货员人还怪好的嘞?
砸完钢印,刘光齐骑着自行车回了轧钢厂,虽说跟师父打过招呼,但你要是整个下午都不在,即便大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有想法。
“师父我回来了,还有什么活不?”
“倒也没啥特别的,就是给机器上上油,检查下螺丝松没松,这些老张和老徐都已经做完了。”
“对了师父,隔壁不是堆了很多没用的机器么?要不咱去试试?”
轧钢厂的机器大多都是老大哥那买来的,之前那批工程师在的时候还能修一修,可三年前那次抽调过后,技术科开始青黄不接,只能做些简单的维修,大点的毛病都解决不了,只能把机器丢仓库吃灰。
有时坏的机器实在多了,就找老大哥专家过来修。
这时华夏和老大哥已经进入了冷战期,因此老大哥那边专家也不是那么好请的。
不仅如此,收费还高,出一次手至少要花费好几万。
最关键人家修的时候还不让你看,说是技术保密。
虽说技术确实是人家的,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你就说气不气吧!
梁宽听后有些为难:“光齐啊,我也不想机器坏那,可这不是没办法么?”
“之前咱也有试过,可机器拆开来就装不回去了,还多出来一堆零件。”
“最后不还是找老大哥过来帮忙?我看就别费那力气了,得不偿失。”
机器坏了不会修,技术科不用担什么责任。
但要是把机器彻底修坏,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梁宽才会劝刘光齐不要多事。
可他不知道眼前的刘光齐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刘光齐,而是个几十年后回来的挂逼。
这么多坏了的机器,每台都修好不敢说,但修好大部分还是有把握的。
难得重活一回,如果可以,他也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