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爸都看着我妈,一时间慌了神。
艳红色的血液顺着我妈的腿流了下来,最开始是覆盖着我妈的腿部表面,后来越来越多,地面上很快就被红色染红。
我妈抱着肚子,或许是痛到了极限,一声也发不出来。
然后她的双手指缝里面也开始渗出血来,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眼花,我总觉得这血液当中夹杂着一些暗红。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小老儿交给我的那个办法起作用了,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
我爸先反应过来,连忙过去扶起我妈,然后弯腰去抱我妈,同时对我大声说道:“你还得看啥子(什么)看,还不快点儿去把会接生的王大娘喊来!”
我爸经常打我,我非常害怕我爸,他这么对我大喊一声,我下意识的以为他又要打我,我连忙转身就往王大娘家跑。
王大娘就是我们村子里面一个会接生的人。
跑到王大娘家把我妈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王大娘说了一句“遭老(不好)!吃八(可能)是要早产!”,连忙就跟我一起又往我家跑。
王大娘跟我一起去到我家以后直接就冲到了我妈的房间里面,我爸看到王大娘以后脸上的紧张神色轻松了不少。
对王大娘说:“王大姐,你快点来看一哈,看看她是不是要早产咯!”
“莫要着急,着急啥子问题都莫得(没得)法解决,快点烧点热水,再给我喊一个女人来帮忙,你一个男人就莫要站的这儿老(了),外头去叫人。”王大娘急急忙忙嘞(的)对我爸说。
同时看着从门口地上到房间里面的血的印记,口中还在念叨个不停。
我爸出来后对我一瞪眼睛,说:“还不快点听你王大娘的,去烧热水,我去叫你二婶子来帮忙。”
我缩了缩脖子,又向着灶屋(厨房)跑去。
坐在灶台前,手里的干柴木棍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灶孔里面丢。
真的是哪个小老儿的法子应验了吗?要是真的是早产我该咋个办?岂不是说以后我就真的要多出来一个弟弟,那我的日子岂不是更加不好过!想想二狗子自从有了弟弟哪个日子是有好惨。
我都觉得庆幸,我以后不用二狗子那样子!
这时候锅里头传来了开水沸腾的声音,我也就不在想这些,反正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也没得啥子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老。
“你个瓜娃子开水烧好了没有!”我爸一下子走进厨房对我大声吼道。
我怯生生的回答他,指了指锅里头,说烧好了,可以舀起来了。
他就不在理会我,拿一个盆舀了开水又兑了冷水,又端起一盆子水离开灶屋。
我一个人立在灶屋里头,不晓得该做些啥子。然后我就干脆走两步一屁股坐在灶屋的门槛上,看着我妈房间的那个门。
我爸和我二叔就蹲在门口抽旱烟,我爸去叫二婶子来帮忙,二叔应该也是跟着跑过来的。村子里面我们家和二叔家的关系最好,所以一般哪家有个啥子事要帮忙的另一家都要去。
这会儿我爸喜滋滋的和我二叔正在聊着娃儿出生以后叫啥子的问题,我一个人坐在那里,也没得人注意到我,在我印象里头,那就是我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
就在这个时候我妈突然大叫了一声,我和我爸一下子站了起来,都看着房间里头,再着急也只能够等消息,女人生娃儿男人是不能够看的,这是农村的规矩。
然后接生的王大娘和在里面帮忙的二婶子也同时叫了一声,我二叔也一下站了起来。
随后王大娘和二婶子突然就跑了出来,满脸都是害怕。
我爸问他咋个了,她们两个都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王大娘只是两只手不停挥舞着,不停的喘着气。
我才注意到,王大娘两只手上都是黑色的东西,不晓得是啥子,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害怕。
这时候王大娘终于喘过来气,对我爸说:“这个我真解决不了,你赶紧去不远处找的隔壁村找那个姓李的赤脚土夫子来,他可以解决,来晚了只怕是就要出人命咯!”
“到底出啥子事情老(了),你先给我说一下啊!”我爸看见王大娘的样子也着急了。
王大娘拗不过我爸,就把两只手在我爸面前晃了晃,给我爸说,你看见没有,你见过那个女人生娃儿的产血是黑色的?这只怕是遇到啥子不干净的东西了,听我的,你赶紧找那个土大夫来,又不远,你走小路,快点,来回都只要不到二十分钟。
不得行,今天这个事情我办不了,晦气得很,我要先走了。说完了后这个接生技术不过关的王大娘就丢下我们,急急忙忙的走了。
“老弟,你莫慌,你赶紧去隔壁村找王大姐说的那个土夫子来,雪兰(我妈的名字)妹子这里我和你嫂子帮你看到起(看着)!”二叔拍了拍我爸的肩膀,说道。
我爸不在多说,转身就往后山上通往隔壁村的小路跑去。
然后二婶子极不情愿地在我二叔的催促下又走进了我妈的房间。
二叔又蹲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我也知道了,我妈不是早产,当初那个老头没有骗我,他的这个办法真的起作用了,不然我妈是不可能流出来黑色的血的。
想着我弟弟就要死了,以后我妈又会对我一个人好,我也能因此少挨很多的打,我心里面甚至有点儿小期待起来。
二婶子每隔两三分钟就要出来干呕一阵,又才会重新进房间去。
我爸终于回来了,跟在他后面搭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包的人也就是王大娘说的那个土大夫。
这个土大夫我是知道的,四五十岁了,家里也就他一个人,在不远处的镇上开了一个小药铺,白天也不见他开门做生意,每天穿的破破烂烂,难怪一个人找不到媳妇。
而且我还听长辈们说他以前学过几天道士,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当起了土大夫,连个营业执照都没有。
不过村子里面大多都不富裕,也没有人去县城里面那些大医院看病,只能在这个土大夫这里看看,反正是小病,也不会死人。但是无论是啥子病,反正只要是去找到了他的,就基本上都会被治好,所以一来二去他也就在我们这一带有了些名气。
这时候人命关天也顾不得啥子规矩不规矩了,我爸连忙带着他进了我妈的房间,我也跟了进去。
进去之后我才看见房间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地上,床上,被褥子上,甚至是地上,四处都是黑色的水,不是!按照王大娘的说法,这些都是我妈的产血!
我妈不会出事吧!?我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了这个念头,连忙看向我妈,此时我妈的手上也是自己的血,但凡是被她抓过的地方,甚至连枕头上,也是血,她的头发也早已被汗水夹着黑色的血粘在一起。
地上那一滩黑血那么的醒目。加上房间里面有些阴暗,窗户又没有打开,整个房间里面都充斥着诡异的气氛。
但是我妈这时候还虚弱的在和我二婶子说话,我才踏实了一点。
土大夫姓李,虽然没有从医执照,但是但凡请他上门的,出于尊敬,也都会称呼他一声“李大夫”。
他进去之后不等我爸说话,右手就做出了几个我看不懂的古怪动作,然后从我妈头顶按住,向下滑动,就像是在扫描什么东西一样。
我虽然听过他的传言,但是毕竟没有见过,心中也疑惑,这个土大夫也太差劲了吧!哪有大夫给人家看病不把脉的的道理?
不会是个骗子吧!我悄悄把我的想法给我爸说了。
没想到刚刚说完我爸就一巴掌拍在了我头上,瞪着我,大骂我不孝子乌鸦嘴。
我一下子就感觉万分委屈,我甚至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我爸就又打我。
“孩子那么小,不要打脑壳,打笨了还不得是得你养。”
土大夫没有回头,平淡的对我爸说。我爸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你们两位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给他们家里人说。”土大夫又对我二婶子和二叔说。
虽然不晓得为啥子,但是我二叔和二婶子还是出去了。
然后房间里面只剩下了我,我爸,我妈和土大夫四个人。
“李大夫,这个到底是咋个回事?你快点医治她一哈嘛,啥子事情过了在说要要得不嘛?”我爸的语气非常着急。
土大夫叹了一口气,对我爸说:“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绕弯弯说话,我就跟你啷个直说,你婆娘是中邪了,被人下了蛊,这种蛊要七天之后才会生效,而今天,就是第七天。”
我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土大夫还真有些本事,要不然他是咋个看一眼就晓得了的?
我妈这会儿好像依旧还在极度痛苦里面,并没有听见土大夫说的话,但是我爸一下子却楞在了原地,他把土医生看到,又问:“李大夫,你刚刚说啥子?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你婆娘中的这种邪术是出自苗疆的蛊术,名字叫做‘降魂术’,是施法的人用自己的血为引子,强行将还没有出世的小娃儿的魂魄拘住,小娃儿没有出世就胎死腹中,怨念非常重,就会在娘胎里面吸食你婆娘的精气神,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尸两命!你想一哈(下)有没有得罪啥子人,不然人家啷个会用这么狠的方法来报复你!”
这一回不仅仅是我爸愣住了,我听了之后就感觉自己脑子里面“轰!”的一声炸开,他刚刚说的“一尸两命!”
难道我妈也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