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后秽乱后宫,产下孽子,罪不容诛!”
“娘娘,您就别再挣扎了……奴婢早就劝您拿掉这个孩子……您偏不听……”
“宋家真是从上到下都烂到了骨子里,贪墨军饷,构陷摄政王,罪行罄竹难书……如今宋太后竟然胆大包天到在深宫中产下野种,简直令人发指!”
“妹妹,怨只怨你命苦,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
震怒,嫌恶,呵斥,哭泣,悲悯。
纷繁复杂的声音不断在耳畔盘旋。
宋音书不堪其扰,猛地睁开了双眼。
梳着双环髻的小宫女蹲在地上,无奈地望着她笑出了声:“娘娘果真是累极了,就这么片刻功夫都能睡着。”
宋音书惊恐万状,难以置信地盯着她:“惜夏?!”
惜夏这才注意到她的反常:“娘娘可是梦魇了?脸色怎的这般难看?”
宋音书的脑海里还残存着自己被一尺白绫悬挂于宫梁之上的惨状,只拿一双春日山泉般的美目呆呆盯着惜夏,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在她的记忆中,惜夏早就为救她被当庭杖毙了,如今怎么会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
“真是过分!这么大的皇宫,连块糕点都找不到!”一个略带薄怒的清脆声音打断了宋音书的思绪。
宋音书抬眸望向声音来处,看到一名跟惜夏同样打扮的小宫女气鼓鼓地走进来,眼底瞬时蒙上了一层血色。
芷秋。
就是这个看似天真纯良的小宫女,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她致命一击。
很好。
她闭了闭眼,敛去眸中汹涌的恨意,环顾四周。
偌大的寝宫红烛掩映,橘色宫灯将榻上绣着龙凤呈祥的火红被衾映得越发喜庆。
金丝楠木作梁,水晶玉石为灯,金砖墁地,雕栏玉砌,无不彰显着寝宫主人的地位显赫。
这是她作为冲喜皇后入宫的当晚。
——她竟然重生了!
前尘往事,犹如狰狞的伤口,猝不及防地呈现在脑海中,叫她一时受不住,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娘娘!”
两个小宫女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为她擦拭唇边残留的血迹,又取来铜盆伺候她漱口。
她像个提线木偶般任由两人摆布,脑海中还是混沌不明。
自她入宫开始,宋家就仿佛被诅咒了一般。
父亲锒铛入狱,被判斩首。
兄长激怒权贵,被当庭斩杀。
母亲急火攻心,很快便病重不治,与世长辞。
连刚及笄的小妹都被贼人掳去,失了清白,自缢身亡。
彼时她虽名义上贵为太后,手中却无任何实权,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含恨而终。
最后终于轮到了她。
她的死因……呵。
离谱至极,且难以启齿。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日。
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还是在这座寝宫之中。
众目睽睽下,她不明所以地从血泊中醒来,却见芷秋手上抱着一名啼哭不止的婴儿!
她就这样被冠上了秽乱后宫的污名!
太医,稳婆,宫女……
所有人都站出来指证她早已身怀六甲,刚刚早产了一个不足月的女婴!
而当时先帝早已薨逝一年有余。
她声嘶力竭,却百口莫辩。
简直可笑!
她嫁给先帝的时候,先帝早已病入膏肓。
她甚至都没跟先帝圆过房!到死都还是个处子!却被人冤枉产下孽子!
好在……
苍天有眼,竟然让她回到了刚入宫的这一晚!
逼迫她入宫给皇帝冲喜,连累整个宋家,最后带着宫人将她赐死,桩桩件件,都离不开一个人!
她做鬼都不愿放过他!
想到这里,她倏地睁开双眼,轻启朱唇:“本宫累了,陛下今晚不会来此,你们二人都退下吧。”
惜夏双眉紧蹙,眸底满是心痛:“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苦……但事已至此……您可千万别再怄气了,没的气坏了身子。”
宋音书摇摇头,朝两人摆手,眉眼间满是倦态。
两人无奈,只好叹息着离开寝宫内室。
“娘娘太可怜了,才不过十六岁,就要守一辈子活寡吗……”
“芷秋!咱们都入宫了,你还不改改你那张口就来的坏毛病?”惜夏瞪她一眼,“娘娘是来给陛下冲喜的,陛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宋音书听到两人细碎的低语,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皇帝早已油尽灯枯,冲喜不过是那人的一厢情愿罢了,根本不可能好起来。
三日后,大梁就要易主了。
不过这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对整个皇宫都深恶痛绝,尤其是,那个人。
今日,是他代替皇帝迎自己入宫的。
此刻应该还在宫中。
她要去杀了他!
忍不了一点。
她无权无势,若是错过今天这样的好时机,将来想要近他的身都难如登天!
脑海已经被恨意填满,眼前蒙着一片血雾。
她漠然地换着衣裳,须臾便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娇俏的小宫女。
前世贵为太后,她对整个皇宫的布局早已了若指掌。
如何避开众人找到誉王萧御辞落脚的寝宫,简直易如反掌。
帝后大婚之夜,身为皇帝唯一的义弟,萧御辞需要代替卧床不起的皇兄宴请大臣,喝多了,自然会宿在宫中。
今夜无月,深宫阴沉,暗黑无边。
她悄悄潜入夙阳宫,握紧手中金簪,缓缓靠近已经放下帷幔的床榻。
因为自小体弱,父亲曾送她去凌云山学过几年武,虽然比不上绝顶高手,但在出其不意间杀死一个睡梦中的醉鬼,难度应该不大。
帷幔后,男人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她紧张得牙齿打颤,连后脊都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就在她伸手想要掀开帷幔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探了出来,猛地将她拽了进去!
“唔!”
她惊呼一声,一阵天旋地转,待她反应过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被男人压在了身下!
她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眉骨深邃,鼻梁高挺,颌线如削,五官极为凌厉,眼尾却泛着异样的潮红,无端染上了几许风流。
男人在她愣神之间抚上她不盈一握的细腰,然后毫不犹豫地扯开她的衣襟,埋进她高耸白腻的雪峰间闷笑了一声:“这帮东西还算能干,紧要关头还能寻得这么个尤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