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已经彻底清醒,记起刚才发生的事,包括自己昏迷期间的模糊记忆也想了起来,知道此次颇为凶险,自己差点就死了,是这小姑娘硬生生将自己从阎王爷手里拉了回来。
虽然李絮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医术,可她此刻犹如惊弓之鸟,身上虚弱无力,只巴不得李絮一直陪着她才好。至少,也要陪着她见到大夫她才勉强安心。
李絮想了想,转头跟王氏商量了下,两人便一起上了车。
反正她们也要找个药堂卖药,去那春和堂也不错,毕竟是县城最大最有名气的医馆嘛,里头的大夫识货概率更大。就是远了点,现在有车可以蹭就更好了。
到了春和堂,坐堂的羊大夫刚摸上妇人的脉,脸色就变了变。在听完小婢女叙述妇人病发前后遭遇,他就刷地抬头,直直盯着李絮看了好一会,眼里绽放出异样的兴奋色彩。
小婢女见他沉默不语,忍不住问:“大夫,我家太太到底怎么了?平时一直好好的,吃好喝好,睡得也香……”
羊大夫收回手,摸着山羊胡,毫不客气道:“可不就是吃得太好了?这身子看着康健,实则毛病不少,尤其是这一身的肉,全是虚胖!若不控制饮食,今日这样的病发还会再来!下次若没有那位小姑娘帮忙,你可未必能撑过半柱香!”
妇人脸上红了又白,吓得不行:“什么?这么严重!大夫,我可是得了什么绝症?”
“不算绝症,就是有些麻烦。”
羊大夫问了几个起居饮食方面的问题,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通。这主仆二人听得有点晕乎,被强烈要求站在旁边作陪的李絮倒是懂了。
简单来说,这妇人就是大鱼大肉吃多了,却不爱吃青菜,久而久之就有了三高问题。她心宽体胖,心脏不免就被拖累得弱了些。再加上口味略重,爱吃比较咸的菜,高盐也容易诱发心梗。
今天病发前,她带着婢女在城里大快朵颐了一顿,在街上不知说到什么话题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这大约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絮心里默默叹气,自己穿过来五天了,只吃过两次肉。其中一次就是那天的兔肉,总共也就吃了三块,还是全家人里分到最多的,跟魏渠齐平。第二次则是昨天王氏忍痛杀的鸡,炖了汤给魏渠补身子。
魏家如此清苦,全家人都瘦得跟竹竿似的,甚至整个草沟村她就没见过一个胖子,却有人因为经济条件太好得病!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倒没什么仇富心理,就是单纯的羡慕,想吃肉,特别想!
羡慕完了,也该干正事了。
等妇人问清楚自己的病情,被婢女扶到一旁,她瞅了个空子走上前,将先前那套说辞重新润色了下又跟羊大夫说了一遍,热情又不失矜持地推销枳实。
王氏也提着一颗心盯着羊大夫的反应。
她答应跟着过来也是存了私心的,外甥女今儿不知怎么像变了个人,若是换做从前,肯定赖着不走等那妇人掏钱致谢才是。毕竟对方看起来家境不错,指缝随便漏一点都够她们这种庄户人家吃好多天了。
要是外甥女真的不肯要,她也不好意思越俎代庖,那只能盼着那包枳实能卖出去了,总不能白白来一趟,回头还得自己走回南门出城,北门离草沟村可是最远的。
上天似乎听到了她的祈祷,羊大夫验看过那批枳实,脸色又变了变,甚至还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而后却问:“你会医?”
李絮老实摇头。
羊大夫有点失望,又问:“你方才说,此物有破气消积、化痰散痞之效,可你既不懂医,又是如何知晓?”
李絮立刻开始编故事:“是之前碰到的一个游医告诉我的。我们村后山上刚好就有这东西,当时他在地上捡了几个配着其他药材煮汤,我好奇问了他才说的。他还跟我说了几个简单的方子,复杂的我记不住。您若是需要,我可以告诉您,只要,您愿意收下这批枳实。”
她眼睛平静,毫无波澜,没有半点紧张、兴奋或是其他情绪,看在包括羊大夫在内的其他人眼里颇为不凡。实则只有李絮自己知道,她手心早就汗津津的了。
都说春和堂的医术是县城最好的,如果连这里的大夫都看不出枳实的好,她的第一桶金计划怕是要中道崩溃。
羊大夫沉默着打量她,良久,终于开口,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方才施展的救人法子,莫非也是那游医所教?”
李絮点头:“对对对,那老大夫可真是个能人,我当时还想拜他为师学医呢,结果他说不收女弟子,而且我资质也普通,最后就只教了我这么一手急救法子。您若想学,我可以把方法告诉您。”
羊大夫欣喜不已,却听她说:“只是,您方才也听到了,这法子虽然好用,但限制颇多。最麻烦的是,这人工呼吸得嘴对嘴,只怕能接受的人不多。”
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是同性间互相做人工呼吸,估计也有大批人难以接受。
“无妨。愿意用的人就用,不愿意的人就等死,公平的很。”羊大夫摆摆手,很坦然,忽然压低声音问:“这法子,你愿不愿意卖?”
李絮眼睛一亮。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急救法子居然还能卖钱,刚刚还想着说直接白送给羊大夫,先打好关系,回头枳实这些就可以直接找他收了。
果然,当被压榨的社畜太久了,没做过奸商,她还是太嫩啦!
“咳,这法子本来不是我自创的……”
李絮羞涩地笑了,很快,话锋一转:“不过,您都这么说了,我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不如,大夫您说个数,要是合适就半卖半送给您啦。我平生最崇拜你们这些救死扶伤的大夫了,只可惜我没那个天分和运气,唉。这法子在我手里用处不大,若是能交给您发扬光大,多救些人,也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啊!”
羊大夫胡子颤了颤,面皮微僵。
好嘛,他算是知道那位前辈为何不肯收她做弟子了,瞧这油嘴滑舌的,哪里像是能耐住寂寞学医的人?
虽然不知那游医年岁几何,不过,对方既能独创这么一门救人秘法,又发掘出了药典上没有的新药材,可见在医道上走得比他更远,他就是一只脚进了棺材也得尊称对方一声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