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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福十二年九月初四傍晚,郑州南面的密县地界大隗镇上,一群山贼打扮的人马正在四下劫掠。

这些贼匪在内应的帮助下,入得镇子之后,直扑有钱富庶之家,一时间整个镇子上是鸡飞狗跳,哭声四起。

史老二和杨三两个贼军的小喽啰,从街旁的一个小康之家破门而出,两人身上塞的是鼓鼓囊囊。史老二咧开嘴,露出一口的大黄牙淫笑道:“老三,这下咋们可又有本钱去县上好好耍耍了。”

杨三也是一脸淫笑:“这两个月来,官军逼迫的太紧,头领又不准我等私自下山,老子下面的鸟都要发霉了,这次回山,等的风声过去之后,老子一定要把新郑县百花楼的姑娘睡个遍。”

两人勾肩搭背地又踹开了另一家的房门,顿时尖叫声又起。这家的男主却有些武艺,史老二和杨三手里虽然有刀,却被这男子用棍扫了几下,身上火辣辣地疼,差点被打翻在地。两人心中怒意渐起,却忌惮男子手中的棍子,遂吓唬叫道:“兀那汉子,爷爷我等只要钱粮,若你识相的话赶紧交出,不然惹怒了爷爷我等,定叫你没好果子吃。”

原来,这次来抢大隗镇的却是附近大隗山上的人马,那山中首领因寨中粮草日益不敷,遂派了二当家的率了三百喽啰下得山来,抢些粮草财物以补军需,那二当家也怕郑州官军报复,对部下三令五申只抢镇中富户,不得取人性命。众喽啰已两月没有下山活动,心思早已飞向山下,哪里管的了这些,口上答应的响脆,心中却没当甚回事情,嘈嘈杂杂的下得山来。

那汉子闻言却是犹豫,史老二抓住机会挥刀劈向男子后背的妇人,男子情急之下,急忙挥棍去挡,却卖了个大空档给了杨三,杨三当然不会放过机会,将那汉子劈倒在地,史老二又上去补了三刀。那妇人眼见自己男人没得气了,发了疯一般扑向史老二,对史老二是又抓又挠,史老二嫌她聒噪,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刀将那妇人戳了个透心凉。史老二随即将刀从那妇人身上拔了出来,将刀身在那妇人身上揩了两下,并朝死去的两人啐了一口痰,骂了一声“土狗”,遂又和杨三翻箱倒柜的寻找财物起来。

两人兴高采烈出得门来,却闻得镇子北面一阵轰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两人对望一眼,神色大变,连忙向来时的路上狂奔,边跑边叫道:“官军来啦,官军来啦,大家快跑啊……”

五代时期,官军的威慑力可比宋朝之后高得多,常常百十来人的官军能撵的千人的贼匪狼奔豕突,可是到了明朝中期,这情况好像掉了个个儿,常常百来个倭寇能撵的几千的朝廷官兵撒丫子跑,更有甚者,几万大军等着倭寇劫掠完府县扬长而去之后,才晃晃悠悠赶了过来,真是能活活把人气死。

镇子上的其他贼匪也发现了官军人马,一时间哭爹喊娘。这时一个首领模样的男子纠集了几个凶恶的汉子,欲弹压一众四散奔逃的匪徒,奈何官军来得太快,众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几个凶恶汉子急忙架住那首领上了马,喊道:“二当家的快走,我等为你抵挡一阵。”

那首领闻言怒道:“都是兄弟,我岂能抛下你们,要走一起走。”

眼看有几名官兵游骑已经进了镇子,那几人急道:“二当家的快走,再不走,我等都走不了了。”

那首领也是一咬牙,拍马疾行而去。

“派五十骑绕过镇子,封住这些山贼上山的口子,某家要让这伙贼人一个都跑不了。另外传令步军进镇剿匪,若有抵抗,格杀勿论。”一名指挥模样的军校骑在马上驻立高坡之上,观察了镇上的动静之后,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

此人正是忠义军第四营指挥使王审琦。从八月下旬起,他就和其他三营指挥在防御使史德统的授意下,轮流出境剿匪。八月月底,他与第一指挥党进合兵一处,剿灭盘踞在孟州境内孤柏岭和广武山上的两处悍匪,所得颇丰,却也因动静太大,招来了河阳节度使武行德的注意,于是史德统将所有兵马从孟州撤了回来,以防惊动武行德。

随后史德统听闻密探来报,闻许州颍昌府境内有多支流贼作乱,遂调转方向,遣军南下,反正许州、汝州等地仍然兵荒马乱,朝廷也对这两地也控制不强,无力管辖,正好给了忠义军发挥的空间,史德统随即令党进、李偲帅营留守郑州,其余二营,分两路,东路石守信从新郑出发,走长葛,围颍昌,西路王审琦领军从密县走阳翟,过郏县,取道襄城与石守信合围颍昌。

王审琦率军出了密县,天色将晚,准备在前头的大槐镇旁扎营过夜,谁知游骑来报:前头贼匪占了镇子,正在劫掠。王审琦闻言三尸神暴起,心想老子没去寻你等的麻烦,你到自己送上门来,遂点齐兵马,一路杀了过去,不到半个时辰,除了逃出的几个流贼,其余的要么被杀,剩下的全都被集中在镇口的槐树下,被王审琦手下的士卒看押着。

“将那贼人首领押上来!”王审琦对亲兵说道。

不一会儿,之前骑马逃走的那位二当家的鼻青脸肿的被押了上来。原来此人也身怀武艺,原本准备逃回山上,不料王审琦的骑兵已经堵住了自己的去路。此人遂心一横,欲单骑闯关,一连挑落三名骑军好手,正欲拍马上山,却被其余官军用绳套套住,滚落马下,众军士上前一把将其按住,饱以老拳,将其捆成了粽子,那二当家的瞧见自己被捉住,心道自己苟活无望,遂闭口不言,任由士卒处置。

“你这腌臜货,见到我家军上,还不跪下。”王审琦身边的亲兵喝道。

那二当家的头一昂,权当没听到,那亲兵脸上挂不住,顿时恼羞成怒,一踢那二当家的膝盖后窝,那二当家的站立不稳,一下跪倒在地。周围众军士哈哈大笑,那二当家闻得笑声,额头青筋暴起,又挣脱起身骂道:“狗官军,想要爷爷跪你,呸,休想!”

那亲兵又羞又恼,欲赏他几个耳光,却被王审琦喝止。王审琦暗自佩服此人的骨气,问道:“你是何人?好好良民不做,为何从贼?”

那二当家的闻言冷笑一声:“我欲做的良民,奈何朝廷不允,只好从贼。”

王审琦闻言双眉一挑:“此话怎讲?”

那二当家的借着火光瞧得眼前这人,举手投足之间不像一般武夫,当下道:“小人本叫张洵,原是郑州守将方太麾下亲兵队长,方将军虽然之前在辽人手下谋得一官半职,但其后来悔悟,杀了押解的辽人,据郑州而顺河东,谁曾想河阳节度使武行德卑鄙小人,垂涎光复郑州之功,遣使诈言欲推方将军为帅,方将军不疑有他,只率我等亲兵赴宴,为武行德所杀,我等欲为方将军报仇,奈何寡不敌众,只剩下几个过命兄弟随我逃将出来。方将军没有死在辽人之手,却死在这等无耻同僚之手,如何不教我等义士心寒,做义士是死,做贼匪也是死,小人遂带着几个兄弟在大隗山落了草,啸聚山林,在此处做得没本钱的买卖。”

“即是义士,为何我主新任郑州防御使再三行文让你等归附,汝为何不听?”王审琦问道。

“小人原是山寨的的第二把交椅,也曾苦口婆心的劝说寨主率众投降郑州,奈何寨主不听我等之言,便好言规劝首领,下山掠取财物即可,不得杀伤,好在这条寨主听了下去。”贼首张洵道。

“唔”王审琦沉吟了一会儿,“将他松绑。”旁边的亲兵将张洵松了绑,张洵活动了一下关节,抱拳向王审琦施礼道:“谢将军”。

这时,一名小校走了过来,向王审琦抱拳道:“军上,刚刚清点完毕,贼人除逃走的几人外,我军斩杀三十七人,其余的两百多人尽皆在此。”

“我军伤亡如何?”王审琦问道。

“伤了几个骑士,不过都不要紧。”那小校望了望张洵答道,“不过,镇上百姓死了五人……”

这王审琦原本是义军首领之时,就最是痛恨残杀百姓之人,死在他刀下霍乱百姓的大小首领就不下数十人,此番听得死了百姓,心中怒火腾起。

张洵闻言心道:这番苦也。只见王审琦怒视张洵:“张洵,你还有何话说?”

张洵长叹了一声跪下道:“这等猪狗,不听我令,枉杀百姓,但小人罪责难逃,甘愿一死,但小人几个兄弟光明磊落,未枉杀一名百姓,但请将军放他们一马。”张洵一指跪在群贼间的几人。

那几人见得张洵将要赴死,大声喊道:“二当家的如若赴死,我等兄弟岂敢独活,将军在上,请赐我等一死。”

张洵闻言哭道:“汝等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那几人大声道:“二当家的,来日黄泉路上,我等也要追随与你左右。”

王审琦看得此情此景,心下佩服,遂平息了怒火道:“好,果然是条汉子!本将军敬你是位义士,不杀你和你的几位兄弟,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将军今调拨你等入我帐下,杀贼赎功,你等欲意何为?”

张洵本以为必死无疑,闻得此言,睁大眼睛惊道:“将军不杀我?”

“可是要我再说第二遍?”王审琦怒道。

那张洵连忙磕头拜谢,并唤得那几位兄弟上的前来,再次拜谢:“将军不以我等卑鄙,某兄弟几人的性命今后就是将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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