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半夜的嚎叫,在场的人首先吓蒙了,却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带着怯怯的眼神,脚下迈着极小的步子,几乎是以一条笔直的直线移动到了井口。相顾不言,拿着火把往下一照,中间的两个人吓得立马退了几步,其中一人还被身后一颗不大的小石子绊住了,一个踉跄转身的空档直接趴到在地上,下巴结结实实的磕出一个血洞来。
白彦心跳没有由来的加快,汗珠顺着鬓角一个劲往下弹,清澈的汗珠触碰到脸上涂抹的脂粉,立即被渲上了粉红色,随着脂粉被冲刷的更多,汗珠甚至有点血红的感觉,看上去有几分的恐怖。但是纵然汗珠的颜色不美观,也比不上白彦接下来听到的声音。
一群不明事理的人几乎没有用脑子就指责一定是白彦干的,今天晚上陈家的长子本来应该和白彦在一起,喝酒之后就回了房间,怎么会就这样出现在井水之中。这里面的蹊跷他们认定只有白彦知道“不是我,真的,我听到有人落水了,然后就赶紧跑出来了。——真的不是我。”白彦只有右脚上还穿着一只绣花鞋,另一只鞋早就不知道去了何处,她尽力抓着自己的裙摆,不断的往下扯,想挡住没有穿鞋的那只脚。
指责声还是不断,白彦心中带着几分崩溃,这样的时刻就算是逃跑,她一介瘦弱的女子,究竟能跑多快。但是不跑,千夫所指,就算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已经被戳的千疮百孔,血液流尽已经是预定好的事情。
她干脆埋着头,在越来越多的声讨中埋头,什么都不说,也都不解释。只要别人认为你是肮脏不堪的,你所有的澄澈纵然堪比祁连山融化的雪水,你还是会被当做是臭水沟中孕育蚊虫的污水。
“都吵什么这大晚上的。”陈家大儿子的正室在睡梦中被吵醒,即便如此依旧秀发垂在腰间,看不出来半点的疲惫神色,直到有人哭丧着脸想她诉说“少爷,少爷他不知道怎么滴,也没惹到谁,就被这新来的——推进井中了啊。”那人挂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憋出来的眼泪,哭的没完没了。夫人一听,慌了神色“怎么还有这档子事!”“天也快亮了,赶紧去请衙门的人来查看。”
她抬头看了一眼正低着头的白彦,好像所有的悲伤在那一刻化成了掌心中央的力量,一个巴掌带着风,直接挥到了白彦的脸上,声音清脆,听着就像是已经肿了半个指头那么高。果不其然白彦被打偏了头,泪珠子接着往下落,纤细的小手捂在发烫随时就要起火一般的面颊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口中一股血腥的味道,带着温热的一小股液体不知从哪里挣脱了懦弱的束缚,争先恐后的朝着她嗓子眼中冲去。
“我就说你不是一个好东西,看你长着这张妖精的小脸,一点点都不圆润,没有福气就算了,一来就克死了我的夫君。”夫人口中没有一句好话,所有的话都指向白彦。看着白彦不说话,这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扬手又要一巴掌上去,旁边人看见赶紧退避了一步,免得现在燃起来的气焰伤到根本无辜的自己。
夫人这一巴掌又落在白彦的耳边,白彦眼泪再一次涌出的时候,居然听到了一句耳语,让她难以置信的话“小妮子,人就是你杀的,否则死的就不止井中的人了。”
白彦的瞳孔瞬间扩大,光线幻化成杂乱的线条穿过眼角而入,所有人的面部都在扭曲,变成她看不懂的图形。白彦虽然不是才智过人的天才,但是也算是聪明,话不说憋在心中却明白的很,夫人的意思难道不就是逼着自己认罪吗。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岂不是成了一个替死鬼。
她还没有想清楚事情的先后关系,之间衙门中的人带着人马,手持长枪短刃冲了进来“谁报的案子。”口中的气势不容置疑。
“我我我。”一个老太太站了出来,手指着白彦“我们是第一批赶过来的人,我们亲眼看到她趴在井口,鬼鬼祟祟,不知所为何事,知道看了才发现。”她居然情到深处哽咽了起来,没有知道这个哽咽是真是假“就发现,就发现,我们家的大少爷居然死在了井中。”她掩面哭泣,泪水恐怕是在手掌中,起码白彦看不到放光的水珠。
“把她给我带走了。”县衙的人手一挥,什么都不管,也没有看在白彦是一个娇弱女子的份上放慢动作,直接反手一只手就控制住了白彦的手腕,咔嚓一声脆响被完全忽视,手下力道更大几分,推着她往门口走。
这时候夫人居然已经跪倒在了地上“她还小,请宽判啊。”仿佛被抓走的是她的好姐们一般,白彦不看身后的任何人,心中的烦闷积压着,不敢爆发,任由被人推着往前走。
打捞一个刚刚掉下井中的人不是一件难事,在白彦被带走不到半天的时候,人就被打捞了上来,放在院子中,不少人哭着锤地,他身上盖着一层草席,看不到狰狞的面部。
老爷看着儿子冰凉僵硬的尸体,几次险些晕过去,但是他就是想要一个说法,究竟自己的长子是怎么死的。
衙门的人也算是恭敬,忙活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接过一杯刚泡好的好茶,来不及喝赶忙放在一边和老爷说起话来,话语之中尽是惋惜和安慰还带着惩治凶手的决心“陈家老爷也别太伤心了,您这儿子啊,是个好人!”
“就是遇到了不守规矩的人而已,虽然不敢贸然下定论,这件事情是不是和那个新纳的小妾有关系,但是实话,您的儿子是被别人杀害的。”
他只是露在外面的手臂,指甲已经变成了黑色“您看这指甲,明显就是中毒的痕迹,若不是中毒肯定不会重心不稳跌入井中,想问您儿子昨天都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么。”
老爷细细的回想“没有吃什么,昨天也算是一个好日子,所以就和亲朋好友做了几桌菜,喝了几杯而已。”但是这些菜和酒所有人都喝过,怎么就他的儿子出了事呢。
“报告老爷,少爷的新房之中还放着一壶茶,是不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低着头看着地面,却说出了引起衙役注意的话。
“你,赶紧去房间中把茶水端过来,验一下。”他随手指了一个手下,茶很快被送到了面前,还有一个茶杯中放着半碗茶,一看就是有人喝过的样子。
银针接触了茶与空气的交接处,刷拉一下,就像被换了一根铁针,马上变成了黑色。
这人证物证都在摆在这里,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就差当事人亲自认罪了,衙役连忙站起身告别“您放心,陈家为咱们这贡献了多少,大少爷更是博学多才,勇武有志,遭遇此番遗憾至极。我绝不会放过嫌疑犯,一定好好审问,如果真的落实,杀人偿命都算是宽恕。”衙役单手抱拳,脑袋微低,招呼身后的人回去办正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