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传免费阅读第7章
容悦只得叩首将头埋的更低,不敢回话。
“苏麻方才在园外听得真切,瓜尔佳氏比着董鄂妃的例子,口出对你姑母不敬之语。而你姑母,便是皇帝生母,她口出秽语有辱慈和太后,皇帝留她贱命已是仁慈。”
太皇太后本就不满董鄂皇贵妃魅惑先帝一事,更将后来先帝情殇驾崩责任归咎在董鄂妃头上。因此宫中鲜少有人敢提起董鄂妃名讳。
方才见皇上责罚了瓜尔佳氏,于是隐忍不发。
可如今慈和太后亲侄女竟向罪妇求情,她自是怒不可遏。
容悦见惹恼了太皇太后,忙叩首认罪。
一旁婉媃见她受了牵连,上前两步跪地道:“太皇太后息怒,姐姐仁心用错了地方,实属无心。”
“罢了。”皇上出声止了婉媃言辞。
偏头对太皇太后赔笑道:“皇祖母莫动怒,这仁心总比瓜尔佳氏的毒心要强上百倍,日头这般烈,容悦身子单薄,总跪着也是不好,不如让她站在一旁候着如何?”
太皇太后瞧出皇上心思,于是也不多责难。
掌事太监见状,拂净鞭肃声:“佟容悦,留牌子,赐香囊。”
此番话一出,容悦心中才算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责备自己沉不住气,不听婉媃劝阻险些酿成大祸。
她跪谢圣恩,路过仍跪地的婉媃身旁时,二人相视一笑,也算是表了她对婉媃挺身而出为自己说清的谢意。
而瓜尔佳氏则只得重新拾起玉著,继续对打着自己已经不成人形的脸。
婉媃侧目看着,见她神情痛苦,心中欣喜,唇齿间露笑。
却此时高台之上,皇上开口问道:“方才开口的是哪家秀女?”
掌事太监翻阅名册回:“辅政大臣一等公遏必隆之女,钮祜禄婉媃,年十三。”
婉媃本就在地上跪着,便应声又行了叩首礼,正声道:“臣女,钮祜禄婉媃,给皇上,太皇太后请安,原皇上万岁万福,太皇太后福寿安康。”
皇上命婉媃上前,托腮端倪其面容半晌。
要说长相,是与懿德有几分相似,可眉目间更添柔情,没了懿德的那份执拗。
皇上随口问了婉媃些日常事,婉媃也不惧圣威。
回话之时竟抬了头直勾勾的望着高台之上的垂帘,与皇上四目相接。
旁的秀女回话,多半是连头都不敢抬的,更莫说像她这般伸长了个脖子,生怕自己瞧不真切。
“你硬着个脖子是在打量什么?”皇上严肃道。
婉媃一笑,回道:“臣女闻听阿玛说,皇上生得俊俏,今日本想着入宫觐见可一见龙颜,可那垂帘实在碍事,想来皇上隔着它,也是瞧不清我们这些秀女的。”
皇上见婉媃娇俏,欢愉笑了几嗓子,吩咐贴身太监梁九功将垂帘撤了去,可梁九功方动身,便遭了太皇太后训斥。
见皇祖母动了怒,皇上便只好收了心性作罢:“日后有的是时日能见朕,懿妃在宫中孤苦寂寞,常向朕提及思亲之情。你便留下,与她作伴罢。”
言罢,掌事太监奉旨宣读:“钮祜禄婉媃,留牌子,赐香囊。”
话落,侍奉太监赐了婉媃香囊,婉媃跪谢圣恩。
可一旁的瓜尔佳氏忽地一声惨叫,倒让旁人目光都集聚在了她身上。
见她手中玉著并未打断,牙齿却已经打落了一颗,满嘴鲜血晕了过去。
太皇太后直言她晦气,让人抬着瓜尔佳氏,连同玉著一并送回卓布泰府上去。
婉媃瞧着太皇太后狠辣行事,心中暗想不愧是历经三朝的奇女子,行事果然狠辣决绝。
此波选秀结束,婉媃于容悦同时中选,跟随侍奉太监,一并送入绛雪轩内暂居,待定了各自宫殿后,再搬挪出去。
一路上,容悦心中仍对瓜尔佳氏被重责一事心有余悸,她几次欲同婉媃开口,却含含糊糊说不到点子上。
婉媃见她吞吐,温和言:“姐姐是想问我,是否一早便知了苏嬷嬷的身份?”
见容悦不语点头,接道:“今日选秀,满宫里都提着十二分精神,偏那宫女自如出入御花园,我便觉她非等闲。”
“后瓜尔佳氏娇横,命我去为她拂尘,我方一贴身便嗅到她身上沾染的‘千密香’气味,那‘千密香’本是蒙古进贡之物,太皇太后平日里常用香料正是此物。
由此我便推断,那宫女只接触瓜尔佳氏片刻,便能在她身上留下这香气,除非是在太皇太后身边久了,否则断不会这般。
能日日侍奉太皇太后身侧,又可在选秀之际随意出入御花园的,便只有苏麻喇姑一人。”
容悦面露惊色,心中感叹婉媃年岁还要小自己两岁,却心思缜密至此,实在钦佩。
“所以妹妹就将计就计,劝了瓜尔佳氏惩戒苏嬷嬷,即使她只是一普通宫女,无故受了打,日后这宫中闲言碎语也是会传出来的。”
“她跋扈莽撞,倒也不用咱们废什么心思。”
婉媃挂笑,口齿间轻描淡写:“其实即使没有今日这么一出,她同鳌拜是直亲,想来皇上也不会留她的牌子。”
说到此,婉媃便想起昔日长姐入宫,也是因受了鳌拜认她做干女儿的暗亏,久不得圣宠。
原本今日还担心自己亦会受了牵连,可方才皇上与她言语的几句,倒算是给她吃了一剂定心药丸。
二人一路攀谈,进入了绛雪轩。
偏殿内,早二人一步入了绛雪轩的董文茵笑意盈盈上前。
先贺了二人中选之喜,又因在此地候了半刻,指挥起了宫女取来瓜果点心,为二人沏上惹茶侍奉着,俨然一副主子气势,零星不见方才被瓜尔佳氏言语欺辱时的那份怯懦。
三人座偏殿叙话,时光荏苒,紫禁城的日头也总算落了下来。
婉媃与容悦同住一室,折腾了一日,容悦早早安枕。
婉媃推了窗,望着窗外海棠,月色之下更显凄美。
说来她本只为了家族才入宫侍奉,可日间与皇上的一番对话,听其谈吐幽默,本没有期许的她,现下倒是多了几分少女悸动。
入夜,赫舍里皇后所居坤宁宫内明着烛火,贴身婢女清月一旁轻摇蒲扇侍奉。
皇后坐于正殿紫檀桌旁,手持秀女名册于烛下仔细瞧着。
“皇上统共就纳了六名秀女,娘娘您都瞧了半个时辰了,仔细伤了眼。”
清月关切道,又命了内侍女婢多燃些蜡烛。
皇后温婉道:“老祖宗把这分寝殿的事交给了我,我想着怕是还有别的意思,不敢怠慢。”
“从前宫里算上您,不过只有五位主子罢了。除了懿妃娘娘外,旁人位份也都是屈居末流的答应,马佳常在也是因诞育皇子才得了晋封。
如今眼瞅着人多了起来,您是中宫,自然要事事上心安排。
也得拿出皇后的威严来比着例子给后人瞧着,好叫人莫像马佳常在一样,得了圣眷便。。。。。。”清月机灵,见皇后眉头轻蹙便知自己说错了话,忙向皇后赔罪。
皇后摇头,也不怪罪:“马佳常在生下大阿哥,性子傲些也是有的。”
她将手放在名册上,用金边镶了玛瑙的护甲轻轻划了一下上面容悦的名字。
“说到底也是个没家世的,比不上这佟容悦,沾着慈和太后的福气,皇上亲指封了她嫔位,还拟了封号。明日她得知了这消息,还不知要如何高兴。”
皇后将护甲向下移,又点了点婉媃的名字,摇头道:“还有这钮祜禄府,出了个懿妃还不够吗?皇上忌惮鳌拜,他遏必隆也不是个叫人省心的,如今他接连这几番动作,怕是想在后宫置了活命稻草,也好为自己寻条后路。”
“皇后娘娘且宽心,懿妃不得宠,她那妹妹进宫,多半也是不中用的。”
清月放下蒲扇,于玉盘中取了青皮桔子剥了皮递给皇后。
“满宫里谁瞧不出皇上是真心疼爱娘娘的,马佳常在再恃宠而骄,不也对您恭恭敬敬的吗?”
“她哪里是对本宫恭敬,不过是对本宫的后位恭敬罢了。”
皇后将名册合上,同时摊开一对玉手向清月。
清月会意,唤来三名宫女,一同伺候其卸去妆发。
“皇上既然瞧得起佟氏,那便赐了承乾宫给她住着,承乾宫常年马佳常在一人独居,独成乾坤恩露,如今佟氏这个主位进去,也好挫挫她的锐气。”
皇后对着铜镜,轻轻拨弄着自己乌黑的发丝:“至于钮祜禄家的,懿妃居在翊坤宫,便打发她去延禧宫,如此二人离得远些,也闹不出什么动静来。”
清月连赞皇后好筹谋。
皇后闭目静声,半晌,忽地睁眼,急切向清月交代:“夜里请安时,听见太皇太后咳嗽了两声,你叫小厨房制些雪蛤梨子汤送去慈宁宫,也好让老祖宗知道,我这孙媳孝心。”
清月应是,急匆匆去了小厨房,皇后这才长舒一口气,安心洗漱。
次日清晨,绛雪轩的秀女起身还未来得及用早膳,传旨公公便入内宣旨。
“朕初亲政,后宫女眷单薄,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侧尔等为妃。”
“秀女佟容悦,侧尔为嫔,赐封号娴,入住承乾宫。”
“钮祜禄婉媃,侧尔为贵人,入住延禧宫。”
婉媃跪接了自己的圣旨,虽口中感念叩谢皇恩,但心中还是不欢喜的。
长姐懿德住在翊坤宫,而这延禧宫与翊坤宫相距甚远,平日里来回脚程总得一炷香的功夫,皇上如此编排,恐当真心中对她钮祜禄家心有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