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底下藏着剪刀
梁语白突然很想笑,笑自己傻,也笑夏初。
此刻她一定也很害怕吧?怕慕梵舟知道真相,所以急于驱逐自己这个真正的救命恩人,怕慕梵舟不肯娶她,所以长时间披着伪装过日子,怕奶奶不肯让她进门,所以害得奶奶中风。
为达目的,坏事做尽。
这样得来的人生,真的能够快乐吗,真的可以安心吗?
“梁语白,你怎么还不死?”夏初大步走进来,目光怨毒地盯着她,“你明知道梵舟就快跟我结婚了,为什么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夏初一晚上都没有睡,只要一想到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正跟梁语白这个死哑巴在一起,她就要发疯。
她本来还有一丝侥幸,觉得慕梵舟那样天神般的人物,断然不会和梁语白有什么的。
毕竟他一向不喜旁人的碰,更洁身自好,说不定,也会像对自己一样,直接把梁语白给推开,甚至、甚至会因此动怒而处罚梁语白,彻底弄死她。
可现在,梁语白柔弱地躺在那里,脖子上还有刺眼的红痕,本就白皙的脸更加细腻了几分,大而圆的眼睛湿漉漉的,眼尾却泛着绯色,和平时讨人厌的唯诺模样大相径庭。
不用想,也知道她承受过什么。
夏初觉得心都要碎了,落在梁语白脸上的眼神更如刀子一般。
然而,梁语白却只是那样看着她,似笑非笑的,不知道是炫耀还是怜悯,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你那是什么眼神?”夏初上前,一巴掌打在梁语白的脸上。
“啪——”的一声,梁语白被打的偏过头去,唇角立即有血迹滑下来,为她白皙的脸更增添了几分颜色。
若方才觉得她柔若无骨惹人怜,鲜血染红了唇,当即变得明媚艳丽。
难怪梵舟会被她勾引。
“不许笑。”夏初一把抓住她的领子,愤怒的目光钉进她带着笑意的眼睛里,咬牙切齿的,“别以为你这次得逞,梵舟就会多看你一眼,他爱的人是我,碰你不过是消遣。”
她本以为梁语白听了这话会难受,会伤心……没想到,她不怒反笑,同时,看向她的眼神更加讽刺了,像在看一条可怜虫。
连反驳的手语都没有,只是淡然的浅笑,却比任何的话语都要让夏初面上难堪。
生平第一次,夏初觉得自己输了。输给了一个各方面都比不上她的臭哑巴。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说出更加恶毒的话,想让梁语白认清自己的身份:“出去嫖还会给银子,你落得了什么?上赶着倒贴的贱皮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梁语白却笑得更大声了。
终于,她用手语,向夏初说了她进门以后的第一句话:“谁嫖谁还不一定呢——你倒是想倒贴,慕梵舟给你这个机会吗?”
从小到大,她自认没有对不起夏初的地方,却换来她这样的对待,那她干脆不要忍气吞声了。
“你!”夏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眼睛一瞬间红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人却猛然扑向了梁语白,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杀了你。”
说着,双手掐住梁语白的脖子,逐渐收紧力道,不顾一切要掐死她。
呼吸被掠夺,梁语白苍白的脸快速红了起来。
面前是夏初发狠的表情,原本的媚态天成已经全然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狰狞。
真可怜。
梁语白冷眼瞧她,反手抽出藏在枕头底下的剪刀,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瞬间刺进了夏初的胸膛。
鲜血喷薄而出,溅在梁语白的脸上,温热,腥甜。
夏初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前一痛,紧接着,双臂渐渐失去了力道……
等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低头,就看到胸口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血,她下意识用手去擦,却根本堵都堵不住。
梁语白还在笑。
夏初瞬间觉得脊背发凉,呼啸的冷风像是通过这个洞灌进了四肢百骸。
她崩溃地大叫起来。
掀翻屋顶的惊悚尖叫在后院响起,下人闻声赶来的时候,场面已经混乱得不成样子了。
——梁语白杀人了!
那个怯懦的、柔弱的、被人欺负都不知道回嘴的哑巴,竟然用剪刀刺伤了夏初小姐。
夏初小姐,可是大爷的心肝啊。
上次梁语白跟莫生通奸被当场抓获,大爷要把她沉塘的时候,夏初小姐还帮她求情,她怎么能够恩将仇报,杀害夏初小姐呢?
一时间,梁语白的“罪行”甚嚣尘上。
有人说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回还因为偷藏了夏小姐的药,而被大爷用了家法。
甚至害得老夫人中风……
这次,大爷可千万不要饶过她了,否则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更加疯狂的举动。
全城的大夫都被请到慕府来了,连老夫人中风都没有这个架势,可见大爷有多在乎夏小姐,就为了保她的命,悉心照顾了好几个晚上都没有合眼,什么灵芝人参的,不要钱似的让人采买。
相比之下,梁语白那边简直凄惨极了。
房间里本就四处漏风,这两天又一直下雪,潮湿得厉害,薄被还溅上了夏初的血,干涸的地方硬得能划破皮,可她却不得不盖着染血的被子躲避严寒。
她刺伤夏初之后,发烧的药就停了。
后背的伤也越来越疼,梁语白昏昏沉沉,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
何牧春偷偷来看过她一次,半夜来的,趁看守她的下人睡着了,喂了她一颗药丸,她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只觉得噎得慌,嗓子疼,好不容易才咽下去。
“我已经打点好了。”何牧春用手语和她说,“你千万撑住,可不能死在这儿。”
梁语白惨笑,伸手到枕头底下,摸了一块玉出来,交给了何牧春。
这块玉是她从小就戴在身上的,之前被她藏在了匣子里面,上次奶奶告诉她,她才是慕家的血脉,她就知道,这块玉能够证明她的身份。
放在她这里不安全,交给何牧春她才放心。
何牧春什么都没说,默默帮她收好,打算和她交给自己的匣子放在一起。
梁语白对他有再造之恩,就算让他去刀山火海,他都义无反顾,断然不会收她的钱财的。
“我帮你收好。”何牧春担心地望着她,“你要快点好起来。”
梁语白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点了点头。
药丸很快发挥了作用,梁语白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时,烧已经退了。
被冷汗沾湿的衣服贴在身上,黏腻难受。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外面也听不到一点动静,梁语白勉强坐起来,又渴又饿,强撑着走到桌边,就着放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茶壶猛灌了几口冷水。
勉强翻出干净的里衣想要换上。
背对着门,刚把衣服脱下来,慕梵舟就气势汹汹地踹开了门。